山谷里的死寂仍未散去。追击者们僵在原地,目光死死盯着罗恩的背影,方才空间放逐的惊悚画面还在脑海里盘旋,没人敢轻易挪动半步——连呼吸都带着小心翼翼的滞涩,生怕自己成为下一个被“抹去”的存在。风卷着草屑掠过碎石地,却吹不散空气中那股属于强者的威慑力,唯有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伤者低吟,勉强维持着战场的一丝“活气”。
就在这凝滞的间隙里,一道踉跄的身影,正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那片淡蓝色的光罩冲去。
是张怀义。
他的衣袍早已被鲜血浸透,原本深灰色的布料此刻成了暗沉的赭红色,破损的衣摆被风扯得破烂不堪,露出底下纵横交错的伤口——最深的一道从左肩斜划到腰侧,皮肉外翻,隐约能看见白骨上沾着的黑紫色血痂,那是被异术侵蚀的痕迹。每跑一步,伤口便被牵扯着撕裂,新的血珠顺着裤脚滴落,在碎石地上砸出细小的血花。他的呼吸粗重得像破旧的风箱,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肺腑的灼痛,嘴角不断溢出暗红的血沫,却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他不能倒,绝不能倒在离“生机”只有几步之遥的地方。
指尖的炁劲早已耗尽,仅存的意志像一根绷紧的弦,支撑着他的双腿不停向前。视线开始模糊,眼前的淡蓝色光罩时而清晰时而晃动,耳边追击者的气息似乎还在身后萦绕,可他连回头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的血污里,借着那点刺痛保持着最后的清醒。
“快……再快一点……”他在心里无声嘶吼,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就在这时,光罩那头的罗恩,缓缓转过身来。
他刚安抚好草棚里受惊的伤者,指尖还残留着淡金色的炁劲余温。目光扫过那道摇摇欲坠的身影时,原本平静的眼眸里掠过一丝微澜——不是怜悯,而是医者对生命垂危的敏锐感知。他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将目光牢牢锁定在张怀义身上,心念微微一动。
刹那间,张怀义周身的空间骤然泛起涟漪。
不是之前放逐时的剧烈扭曲,而是一种温和却不容抗拒的波动——淡蓝色的微光如同水流般包裹住他的身体,耳边追击者的气息、风声、伤口的剧痛,在瞬间被隔绝在外,世界突然陷入一种奇异的安静。眼前的景物像是被蒙上了一层薄纱,碎石坡、追击者、远处的山峦,都在飞速模糊、切换,速度快得让他几乎眩晕。
下一秒,所有的眩晕感褪去。
张怀义猛地站稳脚步,下意识地抬手去挡——却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淡蓝色光罩的内侧。鼻尖萦绕着浓郁却温和的草药香,身旁不远处有一条潺潺的小溪,溪水泛着淡淡的金光,显然是被罗恩的炁劲滋养过;草棚下的伤者们正好奇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敌意,只有几分担忧;而罗恩就站在他面前,一身素白的衣袍纤尘不染,指尖萦绕的淡金色炁劲,正散发着让人安心的暖意。
身后的追杀、攻击、死亡的威胁,仿佛都被那层淡蓝色的光罩彻底隔绝,成了另一个世界的事。
“多……谢……”张怀义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耗尽心神。紧绷的意志骤然松弛,身体里最后的力气如同潮水般退去,他只觉得双腿一软,膝盖不受控制地向地面坠去,整个身体向前倾倒。
就在他即将摔在地上的前一刻,一只温暖而有力的手扶住了他的胳膊。
是罗恩。他的手掌带着恰到好处的力度,既没有让张怀义感到疼痛,又稳稳托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几乎在扶住他的同时,罗恩指尖的淡金色炁劲骤然散开,化作无数纤细的光丝,如同细密的蛛网般,瞬间缠绕住张怀义的全身——这是Room领域的核心扫描能力,能在瞬间洞悉伤者的所有伤势。
光丝刚触碰到张怀义的身体,便微微震颤起来。
罗恩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扫描的画面在他脑海里清晰浮现:体表的伤口多达二十七处,其中五处深可见骨,且附着着三种不同属性的异术残留,正不断破坏着肌肉组织;体内的经脉更是断裂了近半,炁劲运行的通道几乎被堵死;最棘手的是,一股阴冷诡谲的黑色力量,如同附骨之疽般缠绕在张怀义的五脏六腑与神魂深处,那力量带着极强的腐蚀性,每一次跳动,都在吞噬着他残存的生机,就像藤蔓一样,已经深深扎根在他的生命本源里。
这样的伤势,换做寻常医者,哪怕有通天医术,也未必能保住张怀义的性命。
“安心。”罗恩的声音沉稳而平静,没有多余的情绪,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质疑的安抚力量,“既入此间,无人可再伤你。”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另一只手轻轻按在张怀义的胸口。磅礴的生命能量如同决堤的洪水,从他的掌心源源不断地涌入张怀义的体内——这股能量不同于寻常的炁劲,带着极其纯粹的生机,温和却充满力量。刚进入张怀义的身体,便分成两股:一股顺着经脉扩散,如同春雨滋润干涸的土地,一点点修复着断裂的经脉,驱散着异术残留的破坏;另一股则直接涌向五脏六腑与神魂,化作一道淡金色的屏障,将那股阴冷的黑色力量暂时隔绝开来,阻止它继续侵蚀生机。
张怀义只觉得一股暖流从胸口蔓延开来,瞬间驱散了身体里的寒意与剧痛,原本模糊的意识也清晰了几分。他靠在罗恩的搀扶下,缓缓喘着气,看着眼前这位神色平静的医者,沙哑的喉咙里想说些什么,却被罗恩轻轻摇头打断。
“先别说话,保存体力。”罗恩的声音依旧温和,“你的伤势需要慢慢调理,现在最重要的是稳住生机。”
他扶着张怀义,缓缓走向草棚下的一张空床——那是之前为重伤者准备的,铺着柔软的干草和干净的麻布。周围的伤者们见此情景,纷纷安静下来,没人说话,只是默默看着罗恩的动作,眼神里满是敬佩与安心。
淡蓝色的光罩在他们身后轻轻波动,将外界的所有危险与喧嚣,都彻底隔绝在外。这一刻,Room领域里的每一缕草药香、每一丝溪水声、每一道淡金色的光丝,都在诉说着同一个事实——这里,是真正的生命净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