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禾下话千秋
青牛村的雪落得绵密，像给记忆田盖了层厚厚的棉被，棉被下的龙谷稻根须却在悄悄舒展，九灵根的尖端刺破冻土，冒出淡金色的芽尖——是万域谷的“冬醒力”，能在严寒中积蓄生机，等开春便破土而出。
陈刚踩着雪往田埂走，靴底沾着的万域谷粉落在雪地上，竟融化出一个个小小的圆坑，坑里的泥土泛着九色的光，是藏在冻土下的地脉灵气。“这雪水都成了灵液。”他弯腰掬起一捧雪，雪在掌心化作清水，水里游动着细小的稻苗虚影，是各境域的龙谷稻在相互打招呼。
“哥！快看三叔公的新发明！”陈兰举着个竹编的笼子跑过来，笼里装着只毛茸茸的小动物，竟是用万域谷秸秆和北原的兔毛扎成的“护苗兽”，兽眼嵌着极西的雪莲子，正发出微弱的光，“放在田里能吓跑啃苗的虫，还能聚地脉气呢！”
护苗兽刚放在雪地上，就迈着小短腿往记忆田深处跑，留下的脚印里立刻长出细小的绿芽。陈刚笑着摸了摸陈兰的头，发现她发间别着根东海的珊瑚簪，簪头的珊瑚虫还在慢慢蠕动，分泌出的胶液将几根万域谷的谷粒粘成了小小的花。
村口传来铃铛声，王仓管赶着辆雪橇车进来，车上装着东域的新米、南境的茶饼、中州的柏子糕，最顶上堆着个巨大的“万域饭团”，饭团里裹着九种境域的食材，用虚空境的本源土捏成，竟散发着淡淡的光。“给青牛村的年礼！”王仓管跳下车，鼻尖冻得通红，“稻香镇的娃娃们听说能种出尝遍万域味的稻子，都吵着要来当学徒呢。”
跟着王仓管往祠堂走，里面已经挤满了人。柳乘风正用百草盟的灵草给三叔公的老寒腿热敷，草叶上的水汽里混着万域谷的灵气，让老人的脸色红润了不少；星洛的全息影像投在墙上，正教龙谷的小龙们编稻穗手链，凯在一旁记录每个小龙的作品，说要编本《万域工艺志》；凌风则蹲在灶台边，抢陈兰手里的谷粒喂护苗兽，被护苗兽用小爪子拍了手背，引得众人一阵笑。
祠堂的供桌上，除了往年的祭品，还多了盘万域谷做的米糕，糕上用各境域的食材拼出陈守义的画像。三叔公点燃三炷香，香灰落在糕上，竟化作细小的地脉纹，与画像的衣纹融为一体。“守义啊，你看这景象，比你当年画的《万域耕田图》还热闹。”老人的声音带着哽咽，却笑着擦了擦眼角，“你的稻种，真的长出了千秋的希望。”
陈刚望着画像，突然觉得爷爷的眼睛好像动了动，仿佛在说“做得好”。他从布包里取出个锦盒，里面装着颗用九种境域的灵气淬炼过的万域谷，谷粒里清晰地映着所有通脉井和界域田的影子，像个浓缩的小宇宙。“这颗叫‘千秋种’。”他将种子放在供桌中央，“明年开春种在记忆田的中心，让它长出连接万域的根须。”
种子刚放下，祠堂的地面突然震动起来，供桌下的地脉纹全部亮起，与记忆田、界域田、虚空田的纹路连成一片，在地上织出张巨大的网。网眼处冒出无数细小的光点，每个光点里都有个模糊的人影——是过去的守井人、现在的耕耘者、未来的孩童，他们都在弯腰插秧，动作如出一辙。
“是‘耕耘影’！”棋老的柏木杖在地上轻轻一点，光点里的人影突然清晰起来，陈守义的身影站在最前面，手里握着最初的龙谷稻种，后面跟着三叔公、王仓管、星洛……最后是陈刚和陈兰，再往后是无数模糊的新面孔，像条没有尽头的传承链。
雪停了，阳光透过祠堂的窗棂照进来，落在千秋种上，种子突然裂开，长出带着九色纹路的根须，顺着地脉网往万域延伸。众人跟着根须的方向往外走，发现记忆田的雪已经融化，露出下面黑黝黝的土地，土地上用万域谷的谷粒拼出了四个大字：“禾下千秋”。
“该给孩子们讲故事了。”陈刚坐在田埂上，身边围满了青牛村和各族的孩童，他们手里都捧着自己种的万域谷幼苗，有长着龙鳞的，有带着珊瑚纹的，有裹着雪晶的。陈刚从爷爷的故事讲起，讲通脉井的守护，讲域劫的惊险，讲万域谷的诞生，孩子们的眼睛亮得像雪莲子，不时发出惊叹。
最小的孩子举着自己的幼苗问：“叔叔，我们能种到天上吗？”陈刚笑着指向天际的万域光带：“当然能，你看那些光带，就是龙谷稻的根须在天上生长，等你们长大了，说不定能种出围着星星转的稻穗呢。”
孩子们欢呼着跑向田野，将自己的幼苗种在“禾下千秋”四个字的笔画里，幼苗落地即长，很快就将四个字覆盖，长成一片小小的万域田。青牛卧在田边，看着孩子们追逐打闹，嘴里嚼着根混着柏香和珊瑚味的稻穗，牛角上的地脉草抽出了带着所有境域纹的新叶。
傍晚的祠堂里摆起了长桌宴，各族的守井人围坐在一起，桌上的菜全是用万域谷做的：柳乘风的“百草稻羹”、渔珠的“珊瑚稻饭”、木格的“胡杨稻饼”、雪团的“冰稻甜汤”……陈刚举起碗里的米酒，酒液里映着万域光带的影子，像条流动的星河。
“敬守义前辈！”三叔公的声音率先响起，所有人都举起碗，米酒洒在地上，立刻冒出九色的光苗，“敬所有耕耘者！”“敬万域的平衡！”“敬未来的娃娃们！”欢呼声在祠堂里回荡，穿过门窗，飘向记忆田，飘向万域的每个角落。
夜深时，陈刚躺在记忆田的草垛上，青牛趴在旁边，呼吸均匀。他望着星空，万域光带像条温暖的河，河面上漂浮着无数龙谷稻的光粒，有的落在凡俗的屋顶，有的落在修仙的山巅，有的落在域外的沙漠，有的落在虚空的混沌里。
他摸出天机轮，轮盘上的龙形轨迹已经变得无比柔和，周围的光点不再是冰冷的标记，而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每个生命都在讲述着自己的耕耘故事。陈刚知道，这些故事将汇成一本厚厚的书，书的名字叫《万域禾语》，而他，只是其中的一个篇章。
远处传来陈兰和孩子们的笑声，他们正在雪地里堆“稻穗雪人”，雪人的肚子里埋着颗千秋种，等着开春发芽。陈刚笑着闭上眼睛，鼻尖萦绕着万域谷的清香，耳边是各境域的风声交织成的歌谣——那是属于所有耕耘者的歌，是禾下千秋的序曲，是永远唱不完的希望。
青牛村的雪又开始下了，温柔地覆盖着记忆田，覆盖着沉睡的护苗兽，覆盖着每个等待春天的种子。而在雪层之下，九灵根的根须正悄悄编织着新的网，将万域的希望，一点点拉向更遥远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