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气氤氲，模糊了他清俊的眉眼，却让那双眸子在雾气后显得更加深不可测。他主动给她做的汤？这比前夜他主动拿药更让她意外。
一丝警惕瞬间掠过心头，但随即又被一种更强烈的、近乎病态的好奇和兴奋压下。
他是在示好？还是在……玩火？
她接过碗，指尖感受着碗壁的温热，目光带着审视看向程青怀：“程郎君亲自下厨为我洗手做羹汤，倒是难得。”她故意搅动着汤匙，眼神玩味，“怎么，不怕我疑心你在里面加了料？”
程青怀直视着她，眼神坦荡得近乎锐利：“殿下不是最喜欢我的‘真实’么？我若真想下药，必不会用如此拙劣的方式。”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挑衅，“还是说……殿下其实不敢喝？”
赫连晓之眸色骤然转深。不敢？这世上还没有她赫连晓之不敢做的事！尤其当这挑衅来自程青怀！他越是这般坦荡，这般挑衅，她就越想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接过程青怀手中的汤碗，赫连晓之垂眸，她知道里面有东西。他毫不掩饰，甚至用上了激将法。这份摆在明面上的“恶意”，这份胆大包天的算计，非但没有让她警惕，反而像投入干柴的火星，瞬间点燃了她骨子里的疯狂。
她喜欢玩大的。尤其喜欢和眼前这个人玩大的。
“呵，”她轻笑一声，带着一种近乎纵容的愉悦，“有何不敢？况且这可是你为我特意下厨做的，我不喝岂不是辜负了郎君美意？”她甚至没有让宫人试毒，直接端起碗，在程青怀状似随意的目光下，姿态优雅地将一整碗羹汤喝了下去。
她放下碗，舌尖舔过唇角，如同品尝珍馐般回味了一下，眼神灼灼地看向程青怀：“滋味不错。看来郎君为了‘回报’我，费了不少心思。”
她甚至觉得身体里那股因再次服药而变得迟钝的血液，因为这陌生的强烈药性而微微躁动起来，带来一种奇异的兴奋感。
目视赫连晓之面不改色地喝下那碗足以药倒一头大象的迷药，程青怀心中最后一丝顾虑也消失了。这女人果然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药效发作得比预想中更快、更猛烈。赫连晓之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那抹病态的潮红也消失不见，只剩下纸一样的苍白。她眼中的锐利光芒开始涣散，浓密的睫毛如蝶翼般无力地颤动了几下，身体晃了晃，软软地向后倒去。
程青怀冷眼旁观，转身离去。片刻后回来，他伸出手，入手是预料之中的轻盈和冰凉。没有丝毫怜惜，程青怀迅速将她抱到早已准备好的空地——那里，一套利用寝殿梁柱巧妙设置的滑轮组静静垂落。
他动作熟练而精准，将特制的坚韧牛筋绳绕过赫连晓之的手腕、脚踝、腰肢，每一个绳结都打在他精心计算好的受力点上。作为一个来自异世的顶尖杀手灵魂，程青怀对人体的脆弱之处和极限承受力了如指掌。
他选择的捆绑姿势极其刁钻，手腕被高高反剪在背后，与脚踝的绳索相连，形成一种向后极度拉伸的弓形，腰肢被勒紧，迫使她无法挺直也无法蜷缩。这姿势不仅彻底剥夺了她任何借力的可能，而且随着时间推移，肌肉和关节会承受难以想象的酸痛与压迫，血脉不畅带来的麻痹和刺痛更是折磨。他调整着滑轮，将她缓缓吊离地面，悬停在离地一尺之处。轻微的晃动都足以加剧她的痛苦。
看着被牢牢束缚、如同待宰羔羊般悬在半空的赫连晓之，程青怀心中涌起一阵冰冷的快意。金风晓月楼顶层那半个月的囚禁，那被当作金丝雀观赏的屈辱，还有前夜被强行喂药、肆意玩弄的愤怒，此刻终于得以宣泄。
他拉过一张椅子，大马金刀地坐在赫连晓之正前方，好整以暇地等待着。他知道她体质特殊，耐药性极强，醒来的时间必然会比常人短得多。
果然，不到半个时辰，那浓密的睫毛便剧烈地颤动起来。深琥珀色的眼眸缓缓睁开，起初带着一丝刚脱离混沌的迷茫，但几乎是瞬间，那迷茫便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属于赫连晓之本人的慵懒与漫不经心之间透出的诡谲锋芒。
赫连晓之没有挣扎，甚至连一丝惊惶也无。她只是略微转动了一下脖颈，略微适应了被吊起的姿势带来的巨大不适感，她开始观察审视自己的处境，最后定格在坐在她面前，眼神格外冰冷的程青怀身上。
此刻的程青怀身上仿佛多了一些什么，那种捉摸不透的危险感令她血液越发滚烫，“呵……”她竟然低低地笑了起来，声音因为被吊着的姿势而有些沙哑，“程郎君……好大的手笔。这欢迎仪式，真是……别致。”
程青怀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对她的反应毫不意外。这女人要是轻易认输求饶，那才奇怪。他冷冷开口：“金风晓月楼顶层的半月囚禁之‘恩’，今日一并奉还。滋味如何，殿下？”他刻意加重了“殿下”二字，带着浓浓的讽刺。
“尚可。”赫连晓之竟还顺着程青怀的话点评起来，尝试着动了动被反剪的手腕，立刻感受到绳索更深地嵌入皮肉，带来尖锐的痛楚，以及关节被拉伸到极限的酸胀。“唔……这捆绑的手法挺厉害的，倒是与我金风晓月楼有些相似。”
她甚至还有心情调侃。
“我的程郎君，”赫连晓之仿佛并不将自己身处的处境放在眼里，“早就觉得你与我有缘，你的手法既准且狠，在用毒方面还是个行家，似乎……与我还是同行呢。”
同行这个说法，便是看出了程青怀身上的那股诡异与违和，程青怀身怀的种种技能，跟阙都的程府程郎君“程青怀”可是一点儿干系也无。
注视程青怀已久，赫连晓之可以说是第一个彻底洞悉程青怀身上的诡异违和之处，然而她却按兵不动，越是关注，就越是好奇，哪能想到有朝一日丢弃在角落的废铁，忽然换了一副面目，成了令人趋之若鹜的宝贝，散发出惊人的吸引力，越来越爱不释手，她简直太爱这个宝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