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特罗曼夫斯基的表情，怔住了。
不只是他，就连站在一边的伊戈尔都愣住了。
不可能会这么巧的。出现在这里的照片、名字，都和之前在收容所里看到的一模一样，圣安里娜和纳特罗曼夫斯基都是荷兰人，就连他们的姓氏.....都是一样的。这一点他却完全忽略了，为什么一个荷兰的女孩会突然跑到德国的医院来，并进行一系列地研究。
她明明很害怕，很怕疼，又是因为什么才让她就这么被人拿去做实验？
沃尔夫只能自己拼凑出一个完整而骇人听闻的真相。
圣安里娜，也就是Sophia chloe dawn。她，就是Scd-9t的创始人的女儿！
传闻拥有超强自愈能力的超能女孩，那个最终在收容所里神秘死亡、只留下一具骸骨和无数谜团的女孩.....竟然是眼前这个疯狂科学家的亲生女儿！
他早就该想到这个的。这一切都太荒诞，太疯狂。原本也只是觉得圣安里娜是纳特罗曼夫斯基用来进行研究的其中一员而已，却根本没有想过她会是他的亲生女儿。
为什么房间里的布局那么卡通，难道是专门给她准备的吗？她已经死了三十多年，难道他还会对这个女儿产生思念吗？说什么他也不相信。
沃尔夫盯着面前的人，“是吗？圣安里娜的，亲生父亲。”他故意将后面四个字咬得很重。显然也对这个真相感到极为不满。
过了好一会儿，没有等来纳特罗曼夫斯基的回答，反而是先听到了他的笑声。
两人同时皱眉。
像是撕下了慈祥的面具，索性也不继续装下去了。纳特罗曼夫斯基从口袋里拿出一部手机，开始介绍起来，“没错，圣安里娜是我的女儿。”
手机屏幕上，赫然是一个带着笑容的女孩。
听到这个答案，一切都豁然开朗。
沃尔夫觉得自己现在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说他伤心，却也没有那么感性。说他不伤心，胸口却一直像是有块石头堵住一样闷闷的。自己的身体像是住进了另外一具灵魂，用他这副躯体来窥探外面的一切。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纳特罗曼夫斯基轻轻一笑，低头看向手机屏幕上的照片，却答非所问，“你看她笑得多漂亮。”
沃尔夫只觉得讽刺。亲手将自己的亲生女儿推入深渊，现在又在这里假惺惺地表演一出父慈子爱，他是出于什么内心敢说出这句话的？
“她的母亲死得早，因为疾病去世的，我不想让她也因为这个而离开我的身边。所以，她是我完成实验研究的最佳人选。只有这样我才能创造出真正强大，免于疾病困扰的新人类。我的小圣安里娜生病了，很重很重的病。Scd早期版本失败了，她的身体开始崩溃.....但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消失呢？我是她的父亲啊！”
他的语气带着温柔，又陡然变得狂热起来，“我们一直在一条求生之路，让人类不再因为疾病而死去。我的女儿就是我的第一人选，她注定是要为人类作贡献的。所以，我用她母亲给她起的名字，前面三个字母的开头来给我的最佳作品命名为Scd-9t。”
“你知道吗？你们现在脚底下踏着的这片土地，就是我当年研究Scd-9t的实验室。”纳特罗曼夫斯基的白胡子，此时却像是来自地狱的鬼魂火，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为科学而疯狂的执念。
从来没有人问过她同不同意，也从来没有人问过她的感受。沃尔夫尚且能够自己与其抗衡，但她只是一个孩子，她又能做出什么来呢。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因为自己父亲的执念，亲手断送了她的前途，断送了她的生命。
“那你考虑过圣安里娜的感受吗？为了你们那些莫须有的狗屁实验，将她送上手术台，让解剖刀撕碎她的身体，然后像个破布娃娃一样被你们随意丢弃在烂泥潭里？你觉得你配当一个父亲吗。”沃尔夫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激动，他只觉得自己浑身血液都充斥着愤怒的味道，他实在搞不明白一个父亲竟然能把自己的女儿弄成如今这副局面。
纳特罗曼夫斯基的表情逐渐收敛下去，“一切都是为了科学，一切都是为了进步。人类为什么一定要经历疾病与死亡这两个阶段？为什么人类不能像上帝一样永远留在这个世界上？我不甘心。”
伊戈尔毫不客气，“那你又凭什么觉得你能和上帝一样永远活在这世上？你凭什么？都要入棺材的人了，还一直坚信自己能够长生不死？”
是啊，如果一个人不会死，永远都是属于那个时代的人，那么秩序又有什么意义呢。
人本来就难逃一死，疾病也只是死亡对我们发出的一个提醒而已。
没人可以摆脱死亡的降临，它是必然的结果。
“你们根本就不懂我们的用心良苦。Scd-9t是人类的壮举，我会让它发扬光大。”
“你所说的发扬光大，意思是指已经死了三十多年无人问津的圣安里娜吗？”沃尔夫说着。
他根本就不想听到这帮疯子在那里说他们的伟大壮举，科学家的大脑他完全揣摩不了。他只是想知道圣安里娜的死以及Scd-9t的真正用途。克劳斯他们想要的东西已经亲手被他破坏掉了，那纳特罗曼夫斯基又是想要做些什么呢。
闻言，老人也只是特别平淡地回答。
“但是，我的小圣安里娜她没有死，她一直活在我们身边，也活在你的身边。”
“你这话什么意思？”
还没来得及反应，沃尔夫的身体却突然一个趔趄。伊戈尔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了一下，往后退了一步，但很快便重新迎了上去。
“怎么了？”
沃尔夫刚想摆手说自己没有事，可下一秒，他却发现自己的右手不听自己使唤了。这一刻的手臂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他竟然无法将它举起来。
怎么回事？
伊戈尔第一时间就察觉出了不对劲。他的眼神死死盯着面前的男人，带着一丝怒意，“你干了什么？”
纳特罗曼夫斯基摇了摇头，“你不应该问我，而是问他。他干了什么。”
重新将视线回到沃尔夫的身上，此时的他面色苍白到没有一点血色，眼睛颜色都比以往淡了很多。呈现出一种没有意识的状态，但沃尔夫明明觉得自己是清醒的，他能清晰地听到伊戈尔在叫自己的名字，也能清晰地感受到心脏处传来的痛感，可他就是动不了！仿佛被什么东西夺舍了一样，根本就不听自己使唤！
“不要给我拐弯抹角，快点说！”伊戈尔长臂一伸，将沃尔夫揽在怀里，发现怀里的人正在控制不住地颤抖，在喘息，却也能清楚地感受到对方正在与之抗衡。
“这可是他自找的。谁让他把Scd-9t注射进身体里的？他明明可以很体面，很痛快地死去，偏偏选择了这样的方式，难道不是他自找的吗？”
沃尔夫小口小口地调整呼吸，试图找回身体的控制权。可他发现自己越是这样，心脏就痛的越厉害，就像随时都有可能当场爆裂一样。他知道这是Scd-9t开始在体内发作了。不只心脏，还有他的五脏六腑，全部都在叫嚣着此时的痛苦有多难受。
“你看，没有人可以彻底脱离Scd-9t的控制。就算有，那概率也是百分之零点几。我是它的创始人，当然由我说了算。”纳特罗曼夫斯基上前走一步，看向被伊戈尔揽在怀里的沃尔夫，“但同时我也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这个方法的？除了我和他们，没人会告诉你。”
“你给我滚远一点。”
伊戈尔的声音充满警告。
纳特罗曼夫斯基捋了捋花白的胡子，“我承认你查到这个份上来确实有点本事。做出这么一个选择也全是你自找的，Scd-9t彻底与躯体融合的阶段，我看你能怎么撑过去。”
沃尔夫几乎是咬着牙跟他说的，“别跟我废话......咳！”他吐出了一口鲜艳的红色。
五脏六腑像是被挤压一般，胃酸倒流，疼得他牙床都在颤抖。伊戈尔的脸色也算是彻底黑了下去，他直接从口袋里掏出手枪对准纳特罗曼夫斯基的脑袋，“解决方法，现在给我说出来！”
老人摇了摇头，“除了让他自己消化，外界没有一点方法可以救他。”
真的没办法吗？
沃尔夫觉得他们应该是中计了。纳特罗曼夫斯基背后肯定是知道一些他们还没有查清楚的东西，但他现在连身体都控制不了，该怎么去解决。
伊戈尔的下颚线都绷紧了，看着沃尔夫因为剧痛而不断颤抖的身体，他甚至开始讨厌现在的无能。该怎么办？他能怎么办。他第一次陷入迷茫之中，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能做些什么，还要亲眼看着沃尔夫遭受这样的剧痛吗？要是以前的他，肯定是无关紧要的。
但现在，他做不到。
僵持不下的时候，身后却传来了脚步声，伊戈尔下意识朝后面看去，脸色依旧难看。
“我们是不是来晚一步了？”
布莱克曼。
和，那该死的克劳斯。
沃尔夫擦了擦嘴角上的血迹，用尽全身力气抬起眼皮，映入眼帘的就是他不想看到的两张脸。
妈的，怎么又是他们。
还真是阴魂不散啊，都到这个份上来了，还这么锲而不舍。真是难为他们了。
说来也是，纳特罗曼夫斯基和他们本来就是一伙儿的，特别是布莱克曼，这家伙甚至都是圣安里娜收容所里的成员之一了。这三人齐聚一堂，用脚想都知道没有什么好事。
前后包围，伊戈尔的气质也丝毫未减。他个子最高，面对这样的场面，他还是表现出以前该有的气场来。
“沃尔康斯基先生，我劝你还是搞清楚现在的场面。上次是我们疏忽了，但现在你们就没这么好运了。”
伊戈尔讽刺一笑，“你要是还想尝试一下炮弹的滋味大可以跟我说，反正就算你不想我也会亲手将它塞进你的嘴里。”
“……”
一来，他们完全就已经无法继续将实验进行下去了，这本来就是一个无法改变的事实。他们三个罪魁祸首如今都聚在这，难道是想把沃尔夫彻底消除掉吗？还是说，他们有其他想法？
二来，他们是想利用这个将伊戈尔之前对他们做的一切压下去吗？那就真的是不自量力。
不管结果如何，伊戈尔是不可能会放开沃尔夫的手的。布莱克曼看着面色苍白的沃尔夫，很快就联想到了一切。如今这个状态，全部都是他自找的。Scd-9t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没有什么用途了，沃尔夫这个最佳实验体都变成这个样子，那么又有什么意义呢。
可他们就是不愿意放弃近乎虚无的希望。只要沃尔夫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吸收Scd-9t，那么一切是不是还有希望？沃尔夫只觉得他们一定是走火入魔了。他都做到这个份上来，他们还想要从自己身上找到那虚无缥缈的希望啊？
疯魔到这种程度来，完全就是无药可救。
他们带了保镖，人数不算多，却个个训练有加。纳特罗曼夫斯基扭动了一下手关节，自顾自走近沃尔夫。伊戈尔满脸戒备地看着他，将沃尔夫搂得更紧了。
“你想知道我刚才为什么要这么说吗？”
他是对着沃尔夫说的。
沃尔夫的眼球都在震颤，额头和脖子上都渗出了汗珠，正一点点往锁骨下流。
心脏绞痛到快要站不稳，腿脚都不听使唤了。要不是伊戈尔扶着他，恐怕他现在都倒在地上蜷缩起来了。
没有等到他的回答，纳特罗曼夫斯基却开始自顾自在那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