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匣弹开的瞬间，一股陈年纸张的气味飘了出来。
我没急着伸手，先用折扇尖挑了挑边缘，确认没有机关反扣。谢琬站在我旁边，呼吸很轻，手指还攥着那根沾血的步摇。
我抽出里面的卷轴，快速扫了一眼。
泛黄的纸上列着十几个名字，墨迹已经有些发灰，但“谢琬”两个字写得格外清晰，旁边还有一行小字：“非血亲，承志者即嗣。”
我把卷轴转了个方向，递到她眼前。
她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然后她慢慢抬头看我，“所以母后……不是我生母？”
“你手里的玉珏会认你，鳄群会让你过，门会为你开。”我说，“这些都不靠血脉。她们认的是你走的这条路。”
她低头又看了一遍名册，手指从自己的名字上划过去，像是在确认是不是真的写着这两个字。过了几秒，她轻轻点头，“我知道了。”
话音刚落，地面猛地一震。
头顶的铜灯晃了一下，有两盏直接从墙上掉了下来，在地上砸出清脆的响声。符文的光闪了几下，熄了大半。
我立刻把她往石台后面拉，“蹲下！”
东侧的石壁突然炸开，碎石像雨一样飞进来。烟尘还没散，三个人影就从破口处跃了进来，落地时动作整齐，显然是训练过的死士。
为首的那人摘掉面巾，露出一张瘦脸，嘴角往上扯了扯，“楚公子，别来无事吧？”
我认得他。裴仲渊身边常跟着的刀客，姓赵，外号“断指”，因为砍人喜欢先剁手指。
“你们倒是会挑时候。”我挡在谢琬前面，手按在折扇上，“赶着来看戏？”
赵断指冷笑，“我们是来收尸的。上面说了，活的带回去，死的也得带块肉。”
他一挥手，另外两人立刻分开，一个绕向右侧，一个直扑我们正面。
我早有准备，左手一扬，把火折子甩向墙角那条硫磺引线。火星撞上引线的刹那，火蛇“嗖”地窜了出去，贴着地面一路往前。
赵断指反应不慢，大吼一声：“拦住火！”
右边那人立刻扑上去想踩灭火焰。但他忘了谢琬还在。
她抬手就是一记步摇刺，金钗擦着他胳膊划过，带出一道血痕。那人吃痛，动作一滞，火线已经烧过了他脚边。
我趁机一脚踹翻旁边的烛台。热油泼在地上，轰地一下侧燃起来，火势瞬间扩大。
“退！”我拉着谢琬往后跳。
正前方的敌人刚冲到一半，被侧面火墙逼得收脚，转身想躲，可已经来不及了。火蛇追上了主引线，直冲角落那排火油桶。
轰——
爆炸声震得耳朵发麻，气浪把我们掀得踉跄几步。整片入口区域全被烈焰吞没，浓烟滚滚而起，夹着焦味和硫磺气直冲鼻腔。
赵断指被冲击波掀翻，滚出去好几米才停下。他手下的一个已经倒地不起，肩膀上全是火，正在地上打滚。另一个爬起来就想往外跑，结果被掉落的石块砸中后背，趴在地上动不了了。
只有赵断指还站着。
他站在火幕后，衣服烧了几个洞，脸上黑了一块，但眼神还是死死盯着我们。他抹了把脸，从怀里掏出一把短弩，拉弦上箭。
“你们出不去的。”他声音哑了，“这门一关，谁都别想活着走出去。”
我没接话，迅速扫视四周。
密室比刚才看得清楚了些。除了我们所在的高台区域，往前还有三层阶梯，通向一座更高的祭坛。祭坛中央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名字，最顶上是个“昭”字。
谢琬也看到了，“那是……皇族名录？”
“应该是。”我压低声音，“但现在不是研究这个的时候。”
赵断指还在那边喘气，手里握着弩，没放下。火势虽然封住了入口，但也让整个空间越来越热，空气开始变得闷浊。
谢琬忽然问我：“他们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有人通风报信。”我说，“那个假守陵人不可能单独行动。他背后一定有联络方式。”
“那裴仲渊呢？他为什么不亲自来？”
“因为他怕。”我看她一眼，“他知道我会算。他不敢赌自己能不能活着回去。”
她说不出话了，只是紧紧抓着那本名册。
我又说：“你现在信了吗？不是谁生的你，是你选择了这条路。皇后选了你，玉珏认了你，连这地方都为你开了门。他们拦不住。”
她点点头，把名册塞进袖子里，重新握紧步摇。
火光映在她脸上，照得她眼睛亮得很。
赵断指突然动了。
他猛地举起弩，朝我们这边射了一箭。
我侧身一挡，箭擦着肩膀飞过，钉在后面的石台上。还好没中要害，但布料已经被划开一道口子。
“他还想打？”我冷笑，从地上捡起一块碎石，“那就陪他玩到底。”
我弯腰做出要冲过去的姿势，实际上却把石头往左边一扔。石头撞在墙上，发出响声。
赵断指立刻转头去看。
就在他分神的瞬间，我甩出折扇，直取他持弩的手腕。
扇骨砸中关节，他闷哼一声，弩脱手落地。
他想捡，我已经冲了上去。
一脚踩住弩身，另一脚踹在他胸口。他往后跌去，撞在燃烧的残骸上，顿时叫了一声，连忙拍打衣服上的火星。
我回身一把拉起谢琬，“走！去祭坛！”
我们沿着墙边快步前进，避开还在冒烟的油渍。身后火势未减，浓烟已经开始往高处聚集。
刚踏上第一层台阶，地面又是一震。
这次比之前更猛，石碑上的灰尘哗哗往下掉。紧接着，入口处的碎石堆开始移动，像是外面有人在挖。
“他们还有人！”谢琬回头。
“不止一批。”我咬牙，“这是第二批，说不定还有第三批等着。”
我们加快脚步，冲上第二层台阶。
就在这时，赵断指从火堆里爬了起来。他半边衣服烧没了，手臂上全是燎泡，但他居然还能动。他摇摇晃晃站起来，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冲我们扑了过来。
“找死！”我松开谢琬，迎上去一步。
他挥刀就砍，我用折扇格挡，金属相撞，火花四溅。他的力道不小，震得我手腕发麻。
但我没退。
等他第二刀劈下来，我突然矮身，绕到他侧面，一肘撞在他肋骨上。他闷哼一声，刀歪了方向。
我顺势抓住他持刀的手，往下一压，膝盖顶上他肘关节。
咔的一声。
他惨叫，刀掉在地上。
我抢过刀，反手就往他腿上划了一道。他跪倒在地，捂着伤口喘气。
“告诉裴仲渊。”我蹲下来，盯着他眼睛，“下次派点能打的来。”
他瞪着我，嘴里吐出一口血沫。
我没再管他，转身去找谢琬。
她已经站上了祭坛，正伸手去碰那块石碑。她的指尖刚触到“昭”字，碑面突然震动了一下。
紧接着，整个密室剧烈摇晃。
头顶的岩石开始剥落，大块大块往下砸。远处的火堆被砸灭了几处，只剩下零星火光在闪。
“门要关了！”谢琬喊。
我冲上去拉她，“快退！”
我们刚跳下祭坛，身后传来沉重的轰鸣。入口上方的石板正在缓缓合拢，速度越来越快。
赵断指挣扎着想往外爬，但离得太远了。他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逃不出去，干脆停了下来，靠着墙坐倒。
我和谢琬退到高台边缘，喘着气。
她看着即将闭合的石门，忽然问：“如果门关了，我们还能出去吗？”
我盯着那道越来越窄的缝隙，没说话。
就在最后一丝光要消失的刹那，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