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站在帐篷门口，左手还保持着握拳的姿势。冰晶护甲贴在指节外侧，像一层薄壳。他没有立刻收手，而是盯着那层半透明的覆盖物看了几秒。阳光从雪地上反射上来，照得护甲边缘泛出淡蓝。
沙奈朵就坐在他身后不远处的折叠椅上，翅膀微微垂着。她没说话，但眼神一直落在秦川身上。医疗队G的人已经把研究员L转移到隔壁舱室，只留下一张记录本放在桌角。纸页皱巴巴的，有几处被水渍泡过，字迹模糊。
秦川走进帐篷，把图鉴放回内袋。他坐到沙奈朵旁边，声音很轻：“你能读他的记忆吗？”
沙奈朵转头看他，瞳孔颜色变深了一点。她抬起右手，指尖在空中划了一下。一道微弱的光痕浮现，很快消散。
“不是不能。”她的声音直接传进秦川脑子里，“但他被锁得太深。强行进入会伤到他，也可能伤到我。”
秦川点头。“我知道风险。但如果不去看，有些事永远不会有答案。”
沙奈朵沉默了几秒，然后轻轻点头。“我可以试试。但你要在旁边。如果我失控，你必须打断连接。”
秦川伸手握住她的手腕。皮肤凉，脉搏稳定。他没再说别的，只是把另一只手按在自己左臂上。纹路还在跳，节奏比平时快一点。
他们一起走向隔离舱。
研究员L躺在金属床上，双眼闭着，呼吸缓慢。他的手腕上缠着监测带，屏幕上的曲线起伏平缓。秦川注意到他右手食指一直在轻微抽动，像是在写字。
沙奈朵站到床边，双手缓缓抬起。她的影子投在墙上，轮廓变得模糊。秦川退后半步，靠在墙边，眼睛始终没离开两人。
沙奈朵的手掌慢慢靠近研究员L的太阳穴。就在接触的瞬间，对方的身体猛地一震。监测仪发出短促的滴滴声，心率上升。
“别抵抗。”沙奈朵的声音低下去，“我只是想看看。”
研究员L的嘴唇动了动，吐出几个字：“冰……湖……灯……”
沙奈朵闭上眼。她的额头出现一道细纹，像是承受着压力。秦川看到她肩膀微微下沉，呼吸变重。
几秒后，她的手指开始移动，在空中画出一个弧形。研究员L的眼皮快速颤动，嘴里开始重复一个数字：“七……七……七……”
“他在回忆。”沙奈朵睁开眼，对秦川说，“二十年前的实验日志编号是第七号档案。他们管那天叫‘重启日’。”
秦川走近一步。“能继续吗？”
沙奈朵点头，重新闭眼。这次她的动作更慢，手掌一点点压向研究员L的头部。对方的抽搐逐渐停止，呼吸恢复平稳。
画面断断续续地传来。
一间圆形实验室，墙壁布满金属管道。中央有一个柱状装置，表面刻着和秦川左臂相似的纹路。两个人站在控制台前，背对着镜头。男的穿白大褂，女的扎着马尾。他们都戴着防护镜。
“那是我父母。”秦川低声说。
沙奈朵没回应。她的手指突然抖了一下。
画面切换。装置亮起，蓝光从底部向上蔓延。男人把手伸进光柱，女人按下按钮。整个房间开始震动，地面裂开缝隙，冷气喷涌而出。
研究员L的记忆里传来一阵剧痛。沙奈朵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秦川伸手扶住她肩膀。
“撑住。”
沙奈朵咬牙，继续维持连接。画面再次变化。
父母的身影出现在监控录像中。他们正在签署文件。特写镜头扫过签名栏——“自愿参与第一代承载测试”。
“不是被迫的？”秦川声音变了。
沙奈朵睁开眼，脸色发白。“他们是主动进去的。为了启动装置核心，用自己的身体做稳定器。”
秦川的手慢慢攥紧。左臂的纹路突然发烫，蓝光顺着血管往上爬。
“再往前。”他说，“我要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沙奈朵喘了口气，重新集中精神。这一次，她改用情感共鸣的方式切入。她引导研究员L想起小时候常去的结冰湖面，远处有实验室的灯光。那个画面很安静，水面平整如镜。
记忆壁垒松动了。
新的片段浮现。
父母站在装置前，腹部隆起。母亲怀孕了。他们在讨论一个计划：用未出生的孩子继承装置能量，争取二十年缓冲期。如果成功，孩子将成为唯一能承载外星遗物的生命体。
“那东西不是人类造的。”研究员L在昏迷中喃喃，“他们说是从海底打捞上来的，可没人见过来源。”
沙奈朵突然睁眼，猛地抽回手。研究员L全身痉挛，监测仪警报响起。她踉跄后退，被秦川一把扶住。
“怎么了？”
“陷阱。”沙奈朵靠在他肩上，声音虚弱，“有一段虚假数据流。我差点跟着它走偏。”
秦川扶她坐下，顺手按住自己左臂。纹路还在闪，频率越来越快。他忽然想到什么，把手贴在研究员L的手腕上。
新生组织自动响应。一股温和的能量顺着皮肤渗入对方体内。监测仪的曲线慢慢平复。
沙奈朵缓过来一些，抬头看着秦川。“你是对的。你的身体已经能自主调节了。”
秦川没说话。他盯着研究员L的脸，等他彻底平静下来。
几分钟后，研究员L睁开了眼。他的视线模糊，过了好一会儿才聚焦。
“你们……看到了？”他声音沙哑。
秦川蹲下身。“告诉我真相。我是谁？”
研究员L张了张嘴，喉咙发出干涩的声音。秦川给他倒了口水，扶他喝下去。
“你是初代成功体。”他说，“之前的守护者都失败了。有的疯了，有的死了，有的……消失了。”
秦川不动。
“那装置需要活体承载。你父母知道这点，所以选了你。他们把自己的基因和装置融合，让你生下来就能适应能量场。你是唯一一个没被反噬的。”
帐篷里很静。只有仪器运行的轻微嗡鸣。
秦川低头看自己的手臂。蓝光还在跳，像心跳。
“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不是普通人。”研究员L的眼神忽然变得恐惧，“你是被设计出来的。从受精卵开始，就被注入了那种物质。他们说你是钥匙，也是容器。”
沙奈朵靠在椅背上，翅膀无力地搭着。她看了秦川一眼，又闭上眼。
秦川站起身，走到桌边拿起那本残破的记录本。纸页翻动时发出脆响。他找到一页写着“承载序列”的表格，上面列着十几个名字，全被打上了红叉。
最后一行写着：“秦川，编号001，激活状态：已接通。”
他合上本子，放回原处。
转身时，发现研究员L正死死盯着他。
“别去海洋。”他说，“那里早就不干净了。他们在那里做过实验，不止一次。”
秦川停下脚步。
“谁做的？”
研究员L没回答。他的眼睛突然失焦，身体一软，再次昏过去。
监测仪恢复正常。医疗队G的人进来检查，确认没有生命危险后把他重新固定在床上。
沙奈朵靠在椅子里，呼吸渐渐平稳。她睁开眼，看向秦川。
“你还好吗？”
秦川点点头。他走到角落坐下，左手轻轻搭在沙奈朵额头上。纹路的光暗了一些。
他拿出图鉴，屏幕自动亮起。导航提示在闪烁，东部海岸线依旧标红。
他点了关闭。
帐篷外传来风声，吹得帆布轻轻晃动。秦川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五指张开又握紧。冰晶护甲没有出现，但皮肤下的蓝光仍在流动。
沙奈朵闭上眼，陷入浅层休眠。她的翅膀微微颤了一下，像是做了个梦。
秦川没动。他盯着地面，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记录本的边角。
外面阳光斜照进来，照在桌上那杯水上。水面微微晃动，映出一道扭曲的光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