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嘉的指尖猛地攥紧了周宇的衣襟,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鼻尖萦绕的薰衣草混着薄荷香突然变得灼人。
他能清晰感受到周宇掌心跳动的温度,却像被烫到般微微瑟缩。
那些细密的吻还落在唇瓣上,柔软得让人心颤。
可他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翻涌着密密麻麻的顾虑。
流言蜚语、异样的目光、未来不可预测的颠簸,每一个念头都像冰冷的针,扎进这滚烫的亲昵里。
他看见周宇眼底纯粹的热烈,那是毫无保留的信任,可这份信任却让他喉咙发紧。
怎么能把对方拖进这样充满非议的境地?
怎么能让那双总是盛满笑意的眼睛,将来也染上忧虑的阴影?
后腰抵着的金属门板已经被他捂的温热,却突然变得格外硌人,像一道冰冷的界线,将他心底的渴望和现实的恐惧硬生生隔开。
“别这样……”
陈嘉的声音发颤,终于鼓起理智战胜了情感,或者说是一种情感战胜了另一种情感。
他用力推开周宇的肩膀,这次成功了。
周宇顺着陈嘉的力道松开了环抱住他的手,向一旁偏了偏。
陈嘉不敢看对方骤然黯淡的眼神。
其实并没有,周宇只是不解的看着陈嘉,他不明白明明气氛正好,小陈嘉都向他敬礼了,为什么还要拒绝他。
陈嘉镜片后的水汽模糊了视线,他只能盯着周宇胸膛处被自己攥皱的布料,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我们……不能这样。”
那些没说出口的“顾虑”堵在喉间,化作酸涩的硬块,连呼吸都带着刺痛。
他怕自己一时的沉沦,会变成刺向两人的利刃。
更怕那句“接受你自己”的低语,最终会让周宇付出沉重的代价。
陈嘉的声音发颤,无处安放的左手垂下握紧:“周宇我们这是在犯罪,我不能害了你……”
他垂着眼,镜片滑到鼻尖,水汽模糊了周宇错愕的脸。
他见过被唾骂的“异类”,听过广播里关于“作风问题”的批判。
那些冰冷的字眼像烙铁,早把“禁忌”二字烫进骨髓。
“犯罪?”
周宇重复了一遍,他的茫然几乎要溢出来,他眨着眼,瞳孔里映着对方微微颤抖的身体。
他能清晰感觉到掌心里那只手的颤抖,并非剧烈的战栗。
而是像深秋最后一片枯叶挂在枝头的微晃,死寂里裹着荒凉,连震颤都带着隐忍的克制。
指腹下的皮肤凉得像覆着层薄冰,那点细微的颤意透过相贴的肌肤渗过来,像雪夜里飘进衣领的冰碴,顺着血管一路凉到心脏。
周宇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闷得喘不过气。
那股从陈嘉手传来的微颤,像无数细针顺着手臂扎进心脏,每一次抖动都带出细密的疼。
他看着陈嘉垂着的眼睫上凝着水汽,镜片滑到鼻尖也没去扶,明明近在咫尺,却像隔着一堵冰冷的墙。
可周宇脑子却像卡壳的旧磁带,他哪里想过“喜欢”还能和“犯罪”扯上关系?
喉咙里堵得发慌,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发现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只能任由那股酸涩的难受在胸腔里翻涌,沉甸甸地压得他喘不过气。
这是什么犯罪?为什么会犯罪?
触及知识盲区了,他的盲区也是前世哥的盲区。
毕竟没有性向的小处男和老处男都不会没事去问问同性恋在不同时期是个什么处境。
前世哥活在信息爆炸的年代,刷着男频爽文时总把“兄弟情”当热血羁绊。
直到结局俩男主突然滚床单,才像被雷劈中般觉得“被背刺”。
毕竟在他的认知里,男人间勾肩搭背是义气,同床共枕是“喝多了”,哪懂什么暗流涌动的情愫。
可他模糊记得那会儿网上总说“基友好磕”。
电视剧里男男对视都能剪出彩蛋,街上穿情侣装的男生也没人指指点点,怎么到了陈嘉这儿,喜欢一个人就成了“犯罪”?
陈嘉还在继续说:“这是……在,耍流氓。”陈嘉说的很艰涩。
可周宇对这三个字的认知和真正70年出生的土着是不一样的。
周宇承认这两天他不经陈嘉同意又亲又抱的行为确实可以算是耍流氓了,可他就是……就是……
周宇抓耳挠腮的放开陈嘉,他就是没把持住,他没办法给自己找借口。
从客观事实上说,他这么做确实不对,难不成因为这个他要被拒绝了?不要啊!
可是看着陈嘉的样子,他是真的觉得心疼了。
恋爱脑终于在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情下,暂时下线,聪明的周宇开始分析现在的情况。
已知名词:“犯罪”、“耍流氓”
得出结论:充满年代感的流氓罪。
这个结论在周宇认知里和“牵手接吻”的甜蜜画面格格不入。
倒像块巨石砸在两人之间。
这种认知错位像块橡皮擦,突然把他脑子里“恋爱就是要坦坦荡荡”的准则擦得模糊。
他盯着陈嘉因恐惧而褪去红晕变得苍白的脸,第一次意识到时代的鸿沟比他想的更宽。
他以为的“火”是被接纳的信号,却不知在陈嘉的世界里,“异类”二字还是他背负的无形枷锁。
那些他嗤之以鼻的“老古董思想”,正变成冰锥扎进陈嘉的脊梁。
他看着陈嘉泛红的耳廓和紧抿的唇线,突然意识到那些理所当然的亲近,在对方世界里竟是步步惊心的雷区。
喉结滚了滚,想辩解说“我记得法律没这条”,却在触及陈嘉眼底深藏的恐惧时,把话咽成了无声的叹息。
他突然明白,比起法律怎么说,陈嘉更怕因为这份感情,让他们俩都被人指指点点,甚至毁掉以后的生活。
这岂不是说陈嘉也喜欢他,美了一瞬间,又开始想那他要怎么办?
周宇站在原地,第一次觉得手足无措。
他不知道该怎么让陈嘉安心,也不知道该怎么跨过横在两人之间的这道坎。
要是继续这样,陈嘉肯定会躲得远远的;可要是不做点什么,难道真的要放手吗?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周宇就觉得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疼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