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康蹲在破庙墙角,指尖捻着一粒从地上捡起的黍米,看着阳光透过窗棂在地上画出的格子——那格子的角度、光影的浓淡,与记忆中北宋汴京的日照轨迹分毫不差。他掐了掐眉心,那些属于华朝太上皇的记忆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清晰的目标:北宋,大理,无量山。
“逍遥派……凌波微步,北冥神功……”他低声念着这两个名字,掌心竟微微发热。前世纵横万里的底气,一半来自纳虚葫的灵韵,另一半便源于内功根基,而逍遥派的武学,恰是能让内功与身法相辅相成的捷径。
他摸了摸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粗布短打,这是破庙里原主留下的。翻遍全身,只在怀里找到三枚磨损的铜钱和半块干硬的麦饼。“得先凑够去大理的盘缠。”赵康苦笑一声,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目光落在庙外挑着担子叫卖的货郎身上。
货郎的扁担两头挂着些针头线脑,还有几串糖葫芦。赵康眼睛一亮——他记得北宋的市井生计,最简单的便是帮人跑腿送货。他走上前,尽量让语气显得诚恳:“大哥,我帮您挑担子走街串巷,换两串糖葫芦当工钱,再问您个路,成不?”
货郎上下打量他一番,见他虽衣着破旧却身形挺拔,不像赖账的,便点头道:“成啊,顺着这条街走到头,拐进胭脂巷,有户姓张的人家要两盒胭脂,送过去就行。”
赵康接过胭脂盒,挑起货郎的担子。担子不轻,但对练过九阳神功的他来说如同无物。他脚步轻快,穿过喧闹的街市,听着两旁“卖花嘞”“热包子刚出笼”的吆喝声,恍惚间竟与华朝市集的喧嚣重叠。送完胭脂,他拿着货郎给的两串糖葫芦,咬了一口,酸甜的滋味在舌尖散开,让他精神一振。
“去大理得往南走,先到洛阳,再转水路顺长江而下,过洞庭湖入湘江,才能到云南境。”货郎的话在耳边回响。赵康把剩下的糖葫芦用纸包好,塞进怀里,朝着城外走去。他没打算雇车——以他现在的脚力,步行虽慢,却能沿途熟悉地形,顺便磨练筋骨。
一路南下,赵康专捡僻静的小路走。白日里避开集镇,靠打野味、采野果充饥;夜里便找山洞或破庙歇脚,运起简化版的九阳神功调理气息。这门功夫在北宋依旧能用,只是没了纳虚葫的灵气加持,进展慢了许多,但用来强身健体、驱散疲惫已是足够。
行至洛阳城外,他在洛水边洗了把脸,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二十岁的模样,眉眼间带着少年人的锐气,却藏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稳。正出神时,岸边传来争执声,几个泼皮正围着一个穿青衫的书生推搡。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拿不出银子,就把你那支破笔抵给爷们!”为首的泼皮伸手去抢书生怀里的卷轴。
赵康本不想多管闲事,但瞥见那卷轴上露出的“山河图”三字,脚步顿住了。他认得那字迹,与前世收藏的北宋画家郭熙的《早春图》落款有几分相似。“住手。”他走过去,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莫名的威慑力。
泼皮们见他孤身一人,嗤笑道:“哪来的野小子,想英雄救美?”说着便挥拳打过来。赵康侧身避开,反手扣住领头者的手腕,稍一用力,对方就疼得嗷嗷叫。“他欠多少?”
“三、三两银子……”
赵康摸出怀里仅有的三枚铜钱,又解下腰间那半块麦饼,塞进泼皮手里:“先押这个,三日后来城西破庙找我,我还你们银子。”泼皮们见他身手利落,又怕事情闹大,骂骂咧咧地走了。
书生连忙作揖:“多谢壮士!在下苏辙,字子由。不知壮士高姓大名?”
“赵康。”他看着苏辙手里的卷轴,“这画……”
“是家兄子瞻的拙作,想拿去换些盘缠,谁知遇上这般事。”苏辙苦笑一声,展开画卷,正是一幅《墨竹图》,笔力遒劲,竹叶如剑。
赵康心中一动——苏轼、苏辙,竟是这两位。他前世在皇家藏书阁见过他们的文集,没想到竟能在此相遇。“我要去大理,正好缺个伴,若苏先生不嫌弃,不如同行?路上开销我来想办法。”
苏辙正愁路途遥远,闻言喜出望外:“固所愿也!只是怎好让壮士破费……”
“无妨,”赵康指着画卷,“你这画,抵得过一路盘缠了。”
两人结伴南下,苏辙性情温和,沿途与赵康谈诗论画,倒也解闷。赵康则凭借经验,总能找到捷径,避开匪患,还时常猎些野兔野鹿改善伙食。行至洞庭湖时,他们搭上了一艘往潭州(今长沙)的商船,船主见赵康会些拳脚,便请他帮忙照看船只,抵了船费。
站在船头,望着浩渺的湖水,苏辙叹道:“‘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果然名不虚传。”
赵康却在想另一件事——再过几日便能入云南境,无量山越来越近了。他摸了摸怀里那半串早已干瘪的糖葫芦,指尖传来熟悉的暖意,仿佛是前世纳虚葫在呼应他的期待。
商船在潭州靠岸后,赵康与苏辙道别——苏辙要在此等候兄长苏轼,而赵康则需独自南下。临别时,苏辙将那幅《墨竹图》赠予他:“此画虽不值钱,但见画如见人,壮士若到了大理,遇上难处,可凭此画找当地的文人相助。”
赵康收下画,小心卷好塞进包袱。他买了双草鞋,换上更耐磨的麻布衣服,朝着西南方向继续赶路。越往南走,山路越崎岖,气候也越发湿热,沿途开始出现穿着少数民族服饰的行人,说话的口音也渐渐难懂。
这日,他走到一处岔路口,见两个樵夫在争执“走左边快”还是“右边近”。赵康上前打听:“请问,去无量山怎么走?”
樵夫们闻言对视一眼,眼神有些古怪:“壮士去那荒山野岭做什么?听说山里有妖精,专勾男人魂魄呢!”
“就是就是,前阵子有个采药的进去,再也没出来……”
赵康笑了笑,没多解释,只道:“我找个朋友。”他记着前世看过的《天龙八部》残卷,知道无量山有秘洞,便选了左边那条更陡峭的路——越是险路,越可能藏着不为人知的入口。
山路蜿蜒向上,两旁的树木越来越茂密,阳光只能透过缝隙洒下点点光斑。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草木气息,偶尔传来不知名的鸟叫,更显幽静。赵康走得极快,脚程比寻常樵夫快了数倍,沿途留意着石壁上的痕迹——按照记忆,秘洞入口附近该有“无量玉璧”的刻字。
走了约莫半日,他忽然听到前方传来水声,像是瀑布。循声走去,只见一道白练般的瀑布从崖上倾泻而下,落在下方的水潭里,溅起迷蒙的水雾。赵康眼睛一亮——瀑布后的石壁上,果然刻着模糊的字迹,正是“无量玉璧”四字!
他绕到瀑布侧面,仔细打量着石壁。按照推算,秘洞的入口该在瀑布后的凹陷处,但石壁光滑,看不出缝隙。赵康运起内力,伸出手掌贴在石壁上,缓缓游走——果然,在“璧”字下方三寸处,摸到一块松动的石头。他用力一按,只听“咔哒”一声,石壁竟缓缓向内打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里面黑黝黝的,隐约传来风声。
赵康深吸一口气,握紧怀里的《墨竹图》,弯腰走进了洞口。洞内潮湿阴冷,脚下是凹凸不平的石阶,他摸索着往前走,心里默念着:北冥神功,凌波微步,我来了。
走了约莫百十来步,前方忽然亮起微光。赵康加快脚步,转过一个弯,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一间宽敞的石室,石壁上嵌着夜明珠,将室内照得如同白昼。石室中央有个石台,上面放着一个石盒,盒盖半开,露出里面的帛书。
他走上前,心脏不由得加速跳动。打开石盒,里面果然躺着两卷帛书,一卷上画着人形经络图,旁注着“北冥神功”四个篆字;另一卷则是密密麻麻的步法图谱,每一步都标注着方位与角度,正是“凌波微步”。
赵康拿起帛书,指尖触到布料的瞬间,仿佛有一股暖流顺着指尖涌入体内,与他丹田的内力隐隐呼应。他将帛书小心卷好,贴身藏在怀里,转身准备离开,却忽然听到石室深处传来轻微的呼吸声。
“谁?”赵康瞬间绷紧了神经,摆出防御姿态。
黑暗中缓缓走出一个少女,穿着淡绿罗裙,梳着双丫髻,手里提着一盏油灯,睁着好奇的眼睛打量他:“你是谁?怎么会找到这里?”
赵康看着她的模样,忽然想起记忆中的某个名字,心中了然——看来,这趟无量山之行,比他预想的还要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