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无量山的第三日,两人在一处山谷歇脚。赵康盘膝坐在青石上,指尖结着北冥神功的印诀,感受着天地间游离的元气如细流般汇入体内。自解开北冥神功的真正奥秘后,他便很少再以人内力为食——那些驳杂的内力远不及天地元气纯粹,吸多了反而会滞涩经脉。
此刻,他丹田内的真气已如汪洋般澎湃,九阳神功的阳刚与北冥吸纳的天地元气交融,竟生出一种阴阳相济的圆融感。更奇的是,脑海中那幅阴阳鱼图愈发清晰,黑鱼白鱼首尾相衔,鱼眼处各有一点灵光流转,细看之下,竟像是两条微缩的巨鲲,在混沌气海中摆尾游动,带着一股吞天噬地的磅礴气势。
“你这功法……越来越古怪了。”李青萝坐在一旁,手里剥着野果,目光落在赵康头顶——那里隐隐有白气蒸腾,与周围的草木气息交缠,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吐纳。
赵康缓缓收功,吐出一口浊气,笑道:“或许是北冥神功的真正用法。以前总以为是吸人内力的邪功,现在才明白,它的根基是‘法天象地’,以自身为鼎炉,吸纳天地灵粹,这才是逍遥派的仙途之始。”
他捡起一根枯枝,在地上画出三道气流:“你看,北冥神功是海,能纳百川;小无相功是渠,能导水流;而那部‘天上地下唯我独尊功’,该是那引水的泵,三者合一,才能让真气如江河奔涌,最终化为‘逍遥御风’的仙力。”
李青萝看着地上的纹路,若有所思:“师父的武功霸道凌厉,或许真藏着这层道理。只是……那功法练到深处,会让女子变得……”她没说下去,但赵康知道,是会变得男性化。
“总会有办法化解的。”赵康握住她的手,“等找到唯我独尊功的秘籍,咱们慢慢参详,总能改出适合女子修炼的法子。”
李青萝笑了笑,将剥好的野果递给他:“就你主意多。对了,咱们真要去曼陀山庄?那里……”她语气里带着几分抵触,曼陀山庄虽说是她的家,却也藏着太多不愉快的回忆。
“去。”赵康点头,“一来,那里是你的根,总该回去看看;二来,丁春秋迟早会去找你,与其被动应付,不如主动等他。”他想起那部神木王鼎——据说能聚毒炼蛊,更能辅助修炼北冥神功,对如今的他而言,是不可多得的宝物。
两人一路向东,晓行夜宿。赵康的凌波微步越发纯熟,带着李青萝赶路时,脚下如踏流云,一日能行百里山路。途中遇到几波不长眼的盗匪,都被赵康弹指间制服,他如今已能将北冥真气凝聚于指尖,弹出时虽无声无息,却能洞穿木板,威力堪比暗器。
这日傍晚,终于抵达曼陀山庄外。远远望去,庄园被大片茶花环绕,正值花期,红的、白的、粉的茶花如云似霞,美得令人心醉。但李青萝看到那片花海时,脸色却沉了下来:“这些花……都是用活人埋在底下当肥料的。”
赵康心中一凛,难怪这茶花长得如此妖艳。他握紧李青萝的手:“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以后,这里不会再有了。”
庄园的门是虚掩着的,两人推门而入,园内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茶花的簌簌声。正屋的匾额上题着“曼陀院”三字,笔力娟秀,却透着一股孤寂。李青萝走进屋内,看着熟悉的陈设——墙上挂着的仕女图,案上蒙尘的古琴,还有梳妆台上半盒早已干涸的胭脂,眼眶忽然红了。
“我母亲当年……就喜欢在这里弹琴。”她轻声道。
赵康没说话,只是默默拿起抹布,开始擦拭案几上的灰尘。有些伤痛,不必言说,陪伴便是最好的安慰。
傍晚时分,山庄的老仆才闻讯赶来。那是个头发花白的老者,见到李青萝,老泪纵横:“大小姐,您可回来了!这些年,您去哪了?”
原来,李青萝离开后,曼陀山庄便由老仆看守,只是家丁们见主母不归,渐渐散去,只剩下这几个忠心的老人。李青萝问起父亲李秋水的消息,老仆却摇头说,自她走后,夫人就再没回过山庄。
“看来,她是在灵鹫宫待住了。”李青萝低声道,语气复杂。
安顿下来后,赵康便开始整理从琅嬛玉洞带来的抄本。李青萝则重新打理庄园,让人挖掉那些“以人肥花”的茶树,改种普通的花草,又雇了几个农户打理庄田,曼陀山庄渐渐有了生气。
闲暇时,赵康便钻研三部功法的融合之道。他发现,小无相功果然是绝佳的转圜枢纽——当北冥神功吸纳的天地元气过于驳杂时,用小无相功梳理一遍,便能变得精纯柔和;而若想催发刚猛威力,只需运转类似唯我独尊功的法门(他根据李青萝的描述推演了几分),真气便会如火山喷发,势不可挡。
更奇的是脑海中的阴阳巨鲲。每当他运功至深处,那两条鲲便会加速游动,鱼眼的灵光投射到识海,竟能让他隐约“看”到周围天地元气的流动轨迹——哪里草木繁盛,元气便浓郁;哪里山石裸露,元气便稀薄。这让他修炼的效率凭空提升了数倍。
“照这样下去,不出三年,或许就能摸到‘逍遥御风’的门槛。”赵康望着窗外的月光,心中暗喜。前世练了一辈子武功,终究是凡俗之境,而这逍遥派的功法,竟真的能触及仙途。
这日,赵康正在院中练拳。他将降龙十八掌的刚猛与凌波微步的灵动结合,掌风扫过,院中的茶花纷纷飘落,却在靠近他三尺之地时,被一股无形的气墙挡开,花瓣漫天飞舞,竟不伤分毫。
李青萝站在廊下看着,眼中满是赞叹:“你的功夫,越来越像仙法了。”
赵康收势笑道:“不及你万分之一。”他走上前,习惯性地想揽住她的腰,却见李青萝忽然脸色一变,望向庄外:“有人来了,气息很……邪门。”
赵康也察觉到了——一股阴寒的气息正从山庄外弥漫而来,带着浓重的药味与血腥气,与天地元气格格不入。
“终于来了。”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备茶,咱们迎客。”
片刻后,一个身着青衫的老者在庄门外现身。他面容枯槁,嘴角却挂着诡异的笑容,手里拄着一根蛇头拐杖,拐杖上的毒蛇吐着信子,发出“嘶嘶”声。身后跟着两个弟子,都穿着同样的青衫,眼神麻木,像是被人下了蛊。
“小师妹,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啊?”老者的声音尖细,像是金属摩擦,正是丁春秋。
李青萝坐在厅中,端着茶杯的手微微收紧:“丁春秋,你还有脸来见我?”
丁春秋哈哈一笑,自顾自地走进厅内,目光在赵康身上转了一圈,阴阳怪气道:“这位是?小师妹的新欢?可惜啊,看这根骨,怕是活不过今日了。”
赵康淡淡道:“丁先生大驾光临,不知有何指教?”
“指教谈不上。”丁春秋抚摸着蛇头拐杖,“只是听说小师妹得了些好东西,特来瞧瞧。当然,若是小师妹肯跟我回星宿海,我也不介意把这小子……炼成药丹。”
李青萝“啪”地放下茶杯:“做梦!”
丁春秋脸色一沉:“看来,小师妹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他手腕一抖,蛇头拐杖忽然射出三道毒针,直取赵康面门,毒针上泛着青黑,显然剧毒无比。
赵康端坐不动,只运转北冥神功。那三道毒针在靠近他身前时,像是被无形的漩涡吸住,竟在空中顿了顿,随即“当啷”落地——针上的毒气早已被他体内的真气吞噬净化。
“哦?有点意思。”丁春秋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你这功夫,倒像是……”
“像不像,你试试便知。”赵康站起身,体内真气流转,脑海中的阴阳巨鲲猛地摆尾,周围的天地元气瞬间躁动起来,汇聚成一股无形的压力,朝着丁春秋压去。
丁春秋脸色剧变,只觉像是被两座大山夹住,呼吸都变得困难。他没想到这年轻人竟有如此修为,连忙催动毒功,周身泛起一层绿雾:“小子,尝尝我的‘腐尸毒’!”
绿雾弥漫开来,所过之处,桌椅瞬间被腐蚀出孔洞,散发着恶臭。李青萝早有准备,取出一颗解毒丹含在口中,退到厅外。
赵康却不退反进,北冥神功全力运转,双手虚抱,竟将那片绿雾硬生生吸向自己!绿雾在他掌心凝聚成一个漩涡,里面的毒素被真气层层剥离,最终只剩下一缕精纯的阴寒之气,被他纳入丹田,由小无相功转化后,竟成了滋养阴阳鱼的养料。
“这……这不可能!”丁春秋失声尖叫,腐尸毒是他的得意绝技,从未有人能如此轻易化解,更别说……吸收!
赵康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还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不然,你的神木王鼎,可就要易主了。”
提到神木王鼎,丁春秋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与警惕:“原来你是为了它!好,好得很!今日就让你见识,我星宿派的厉害!”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铜鼎,鼎身刻着诡异的符文,三足两耳,正是神木王鼎。
丁春秋将鼎往地上一放,口中念念有词。只见鼎内忽然冒出绿烟,绿烟中浮现出无数细小的毒虫,在鼎口盘旋不去,散发出比腐尸毒更可怕的气息。
“这鼎能聚天下奇毒,炼化为毒功,确实是好东西。”赵康眼中精光一闪,脑海中的阴阳巨鲲猛地抬头,发出无声的咆哮,“可惜,落在你手里,浪费了。”
他不再留手,身形一晃,凌波微步施展到极致,瞬间出现在丁春秋面前。右手探出,北冥神功全力发动,目标却不是丁春秋,而是他手中的神木王鼎!
丁春秋没想到他速度如此之快,急忙回杖抵挡,却被赵康左手一指弹在杖头——那蕴含着小无相功的指力看似轻柔,却精准地击溃了他的内力,蛇头拐杖脱手飞出。
“留下吧!”赵康右手稳稳抓住神木王鼎,入手冰凉,鼎身的符文似乎感应到他的真气,竟微微发烫。
丁春秋见鼎被夺,又惊又怒,张口喷出一口血箭,血箭在空中化为毒针,射向赵康后心。这是他压箱底的“三笑逍遥散”,中者笑三声便会气绝身亡。
赵康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不回身,只运转真气,周身卷起一道气流,将毒针尽数卷入,随即反手一甩,毒针竟原封不动地射向丁春秋的两个弟子!
那两个弟子连哼都没哼一声,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倒在地上,身体迅速僵硬。
丁春秋见状,魂飞魄散。他知道自己绝非对手,怪叫一声,转身就逃,身法竟也颇为诡异。
“想走?”赵康冷哼一声,将神木王鼎递给厅外的李青萝,“看好了。”话音未落,他已如影随形追了上去,掌风带着龙吟之声,正是降龙十八掌的“龙战于野”!
掌风如墙,丁春秋避无可避,被结结实实地印在背上。他惨叫一声,口喷鲜血,踉跄着摔倒在地,挣扎了几下,竟再也爬不起来。
赵康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唯我独尊功的秘籍,在哪?”
丁春秋眼中满是怨毒,却不敢隐瞒:“在……在灵鹫宫,天山童姥手里……”
赵康点点头,没再理他,转身回了庄园。李青萝已让人将丁春秋捆了起来,见他回来,连忙递上神木王鼎:“这鼎……”
“是个宝贝。”赵康掂量着鼎身,“不仅能聚毒,还能聚气。你看这符文,与北冥神功的吸引导气之法隐隐相合,用它辅助修炼,能事半功倍。”
他将鼎放在桌上,运转真气注入其中。只见鼎身的符文渐渐亮起,周围的天地元气如受到牵引,缓缓向鼎中汇聚,鼎口冒出淡淡的白气,纯净无比。
“果然如此。”赵康笑道,“有了它,咱们离‘逍遥御风’又近了一步。”
李青萝看着他眼中的光芒,忽然道:“那灵鹫宫……你真要去?”
“去。”赵康握住她的手,“不仅为了唯我独尊功,也为了帮你了却与师父的恩怨。放心,有我在,没人能伤你。”
窗外的茶花在风中摇曳,曼陀山庄的夜色依旧宁静,但赵康知道,灵鹫宫之行,绝不会像拿下丁春秋这般轻松。天山童姥、李秋水,这两个逍遥派的顶尖人物,怕是比丁春秋难对付百倍。
但他心中没有丝毫畏惧,反而充满了期待。脑海中的阴阳巨鲲摆了摆尾,仿佛也在为即将到来的挑战而兴奋。这北宋的江湖,终于要变得热闹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