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城南的宅院,在暮春时节染上了一层新绿。院角的桃树落尽了花,枝头挂上了青涩的小桃,随风轻轻晃动。赵康坐在窗前的软榻上,指尖捻着《长生诀》的帛书,目光落在第七幅人像上。
这七幅图,他已钻研了三月有余。从第一幅的“天人感应”到第七幅的“混沌归真”,每一幅都蕴含着精妙的道韵,与他曾修习的道家功法一脉相承,却又多了几分上古修仙的粗犷与直接。
就像此刻,他按照第七幅人像的姿势盘膝而坐,四肢扭曲成一个近乎违背常理的角度,周身的天地灵气却如受到牵引的潮水,疯狂地向他涌来。这些灵气穿过他的肌肤,渗入经脉,一部分滋养着他由葫芦幻化的躯体,让其越发凝实强横;另一部分则汇入识海,滋养着那枚阴阳莲子,使其散发出的灵光越发璀璨。
“果然是内外兼修的秘法。”赵康心中暗叹。《长生诀》的奇妙之处,在于它不仅能淬炼肉身,更能壮大精神,这与纳虚葫既需要灵气修复本体,又需要精神力稳固器灵的需求完美契合。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躯体正在发生质变。从前虽也强横,却带着几分虚幻,如今在《长生诀》的滋养下,竟生出了真实的血肉感,皮肤下的筋骨隐隐泛着玉石般的光泽,寻常刀剑已难伤分毫。这便是广成子曾修炼出的“金身”雏形,虽远未大成,却已让他拥有了远超从前的自保之力。
更让他惊喜的是,随着第七幅图的修行渐深,他竟能隐约调动天地间的五行之力。抬手间,窗外的水汽凝聚成珠,悬浮在空中;拂袖时,院角的落叶燃起幽蓝的火苗,随心意舞动。这种近乎法术的能力,源自对天地灵气的极致掌控,比单纯的内力运转更显玄妙。
“五行相生,阴阳相济……”赵康屈指一弹,空中的水珠与火苗碰撞,发出“嗤”的一声轻响,化作一团白雾。白雾散去时,地面上竟凝结出细小的冰晶,又在刹那间化为乌有。
这种操控并非一蹴而就,而是《长生诀》引导下的水到渠成。七幅图就像七把钥匙,依次打开了他与天地沟通的大门,让他能借助自然的力量,施展出类似法术的神通。
“先生,门外有个道士求见,说是什么‘天一道人’,想向您请教道法。”梅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这是他来到大唐世界后,以纳虚葫的力量凝聚出的侍女,容貌与曼陀山庄的梅一般无二,只是少了几分记忆,多了几分空灵。
赵康睁开眼,眼中的灵光缓缓散去。他来到大唐后,并未刻意低调,时常在扬州城外的山林中修行,引动的灵气波动难免引起旁人注意。这“天一道人”,怕是察觉到了他的异常,特意前来打探。
“让他进来吧。”赵康淡淡道。他正好想借机了解一下这方世界的修行体系,尤其是那些关于精神力修炼的传闻。
片刻后,一个身着灰色道袍的中年道士跟着梅走进来。这道士面容清癯,眼神却很亮,进门后便四处打量,目光在赵康身上停留许久,带着几分探究与敬畏。
“贫道天一道人,久闻先生精通玄妙道法,今日特来拜访,望先生不吝赐教。”天一道人拱手行礼,语气恭敬。
赵康示意他坐下,开门见山:“道长客气了,我也只是略懂皮毛。倒是听闻这方世界的修行者,对精神力的修炼颇为独到,不知道长可否为我解惑?”
天一道人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苦笑:“先生说笑了。所谓精神力修炼,多是些旁门左道,如‘摄魂术’‘迷心大法’之类,虽能短暂影响他人心神,却极易走火入魔,哪比得上先生这般引天地灵气入体的正统法门。”
“哦?难道没有更精妙的法门?”赵康追问,他想到了“道心种魔大法”。
天一道人犹豫片刻,压低声音道:“倒是传闻岭南的‘魔门’中有秘法,能以心种魔,壮大精神,只是那等功法太过诡异,修炼者非疯即魔,早已被正道所不齿。先生是有道之士,还是莫要沾染为好。”
赵康心中了然,看来道心种魔大法的名声果然不好。他没有再多问,转而与天一道人探讨起道家经典。这道士虽修为不高,却博闻强识,对《道德经》《南华经》的见解颇有独到之处,赵康也乐得与他交流,从中窥探这方世界的道统传承。
聊至傍晚,天一道人起身告辞,临走时留下一枚玉佩:“先生若有需,可持此玉佩去城外的玄妙观寻我。”
赵康收下玉佩,看着道士离去的背影,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魔门……道心种魔大法……看来想要找到这门功法,还需从长计议。
接下来的日子,赵康依旧潜心修炼《长生诀》,同时让梅留意魔门的消息。他知道,魔门在隋末乱世中极为活跃,尤以“阴癸派”“花间派”最为着名,而道心种魔大法,据说便与阴癸派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的灵气吸收速度越来越快,周身百丈内的灵气几乎被他吸摄一空,形成一个无形的气场。扬州城外的山林因此变得有些“贫瘠”,不少野兽迁徙到了别处,这让他不得不每隔半月便换一处地方修行,以免引起太大的动静。
这日,他在长江边修行时,忽然感觉到一股奇特的精神波动。那波动阴冷而霸道,仿佛带着某种侵蚀性,正从上游方向传来。
“这是……”赵康心中一动,运转《长生诀》的法门,将精神力提升到极致。他“看”到上游的江面上,一艘华丽的楼船正在行驶,船头站着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容貌绝美,眼神却带着一股拒人千里的冷漠。
女子的眉心,隐隐有一丝黑气盘旋,正是那股精神波动的源头。
“魔门中人?”赵康若有所思。这股精神力虽不及他,却极为凝练,带着一种与《长生诀》截然相反的阴柔与诡谲,显然是魔门的路数。
他没有上前打扰,只是静静地看着楼船顺流而下,消失在远方。但他知道,这只是开始。随着乱世加剧,魔门的踪迹会越来越多,道心种魔大法的线索,或许就藏在这些纷争之中。
回到宅院时,梅递上一份情报,是她从城中茶馆听来的——瓦岗军已在河南起兵,李密势大,据说麾下招揽了不少奇人异士,其中便有魔门的高手。
“瓦岗……”赵康看着情报,眼中闪过一丝沉吟。他对争霸天下毫无兴趣,却对瓦岗军中的“奇人异士”颇为在意。或许,去河南一趟,会有意外收获。
他将《长生诀》收入袖中,走到院中,抬头望向夜空。繁星点点,天地间的灵气在夜色中越发活跃,如无数萤火虫般围绕着他飞舞。
有《长生诀》淬炼肉身、壮大精神,有纳虚葫不断吸收灵气修复本体,再加上那尚未到手的道心种魔大法……赵康能感觉到,自己离葫芦的彻底修复,越来越近了。
至于那传说中的《战神图录》,他虽心向往之,却也不强求。缘分到了,自会相见;缘分未到,强求也无益。
他伸了个懒腰,周身的灵气如潮水般涌入体内,化作精纯的能量滋养着躯体与葫芦。夜色渐深,扬州城的灯火次第熄灭,唯有城南的这处宅院,依旧被淡淡的灵光笼罩,与天地同息,与日月同辉。
在这个以意志与精神力为奇的大唐世界,他的修行之路,正缓缓铺展开来,一步一个脚印,沉稳而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