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河兵站冲天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映照着“利刃”特战营凯旋的身影。根据地的欢呼声浪几乎掀翻屋顶,庆功宴的篝火燃了一夜。但硝烟味未散尽,训练场上高胜寒冷冽的口令声便已刺破晨曦。
“动起来!喘气声比牛大,敌人三里外就听见了!”高胜寒幽灵般的身影在泥泞的匍匐训练区闪现,新队员们浑身湿透,咬紧牙关在冰冷的泥水里挣扎前进。老兵们则围在简陋沙盘旁,复盘兵站突袭的每一个细节。牺牲战友的铺位空着,无声地提醒着胜利的代价。
一周后的作战会议,气氛迥异于庆功时的热烈。油灯昏黄的光线下,陈征的手指重重戳在地图上几处醒目的红圈上——那是像毒钉楔入根据地边缘的日军炮楼。
“兵站炸了,鬼子是伤了筋骨,”陈征声音低沉,“可这些炮楼,就是悬在咱们头顶的刀!卡住咽喉要道,监视咱们的一举一动,咱们的部队调动、乡亲们转移,都在鬼子眼皮底下!不拔掉,后患无穷!”
“可团长,”一个连长皱眉,“炮楼虽小,但互为犄角,火力交叉覆盖得苍蝇都飞不过去。强攻?那得拿多少战士的命去填?”
“谁说强攻?”高胜寒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钢针,刺破沉闷。他走到沙盘前,拿起代表“利刃”小队的几枚黑色石子。“炮楼,不是要塞。它最大的弱点,就是‘小’!”他手指精准点在炮楼侧后一处阴影,“观察死角。夜暗,就是最好的掩护。”
他的计划简洁而凶狠:多支精悍小队同时出击。利用夜色和地形,抵近至炮楼火力死角,无声解决外围哨兵。随后,爆破组用特制炸药包摧毁炮楼主体结构。整个过程要求快如疾风,一击即退,绝不给周围炮楼增援反应的时间。
“利刃”这把淬炼过的尖刀,再次悄然出鞘。
行动第一夜,目标:黑风口炮楼。山风呼啸,月光吝啬地洒下几缕微光。高胜寒亲自带领一支小队,如壁虎般紧贴冰冷嶙峋的崖壁移动。炮楼探照灯柱在崖顶前方规律扫过,每一次掠过,都让队员们的心悬到嗓子眼。脚下是万丈深渊,失足便是粉身碎骨。
终于抵达崖顶下方,炮楼巨大的水泥基座就在头顶,投下浓重的阴影。探照灯扫不到这里。高胜寒做了个手势,两名队员如狸猫般攀上基座边缘,特制的带钩绳索无声抛出,牢牢扣住炮楼二层的射击孔边缘。高胜寒率先猱身而上,动作轻捷得没有一丝声响。
炮楼顶层哨兵的脚步声清晰可闻。高胜寒隐在射击孔下方阴影里,耐心等待。当哨兵踱步到最近的射击孔前,习惯性地向外张望时,一只手闪电般探出!冰冷的刀刃精准划过颈动脉,哨兵连闷哼都未及发出便软倒。高胜寒将他身体轻轻放平,整个过程快得如同幻觉。
“清除。”耳麦里传来各点压抑的报告。
爆破组迅速攀上,将数个特制炸药包紧贴在炮楼最脆弱的承重拐角处,引线设定为三分钟。
“撤!”命令简洁。小队沿原路飞速滑下崖壁,隐入黑暗山林。
“轰隆——!!!”
惊天动地的巨响撕裂夜幕,黑风口炮楼在剧烈的爆炸中如同被巨人拦腰折断,上半截结构在漫天烟尘和飞溅的碎石中轰然垮塌!沉闷的坍塌声在山谷间久久回荡,如同敲响的丧钟。远处其他炮楼的探照灯瞬间乱舞,凄厉的警报声此起彼伏,却已无济于事。
接下来的几天,同样的雷霆打击在夜幕掩护下频频落下。李家坡炮楼,爆破组从炮楼下方废弃的菜窖地道潜入,炸药直接在内部引爆,将里面的鬼子连同炮楼一起送上了天。野狐岭炮楼,狙击手远程精准压制射击孔火力,掩护突击组强攻拔除。每一次爆炸的巨响,都在根据地军民心中燃起一簇希望之火,也在日军指挥部里累积着疯狂和耻辱。
太原,日军华北派遣军第一军司令部。
山田乙三司令官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墙壁上巨大的地图,代表帝国炮楼的标记正一个接一个被参谋用刺目的红叉狠狠划掉。每一次红叉落下,都像一记耳光抽在他的脸上。
“八嘎!废物!统统都是废物!”山田猛地将手中的战报揉成一团,狠狠砸在地上。“堂堂帝国炮楼,竟被土八路像拔钉子一样一个个轻松拔掉!清水河兵站的教训还不够吗?!”
他鹰隼般的目光扫过噤若寒蝉的参谋们,最后钉在情报课长龟田少佐脸上。“告诉我,龟田君!这些‘利刃’的耗子,他们的老巢到底在哪里?为什么我们像瞎子一样!”
龟田额头渗出冷汗,深深鞠躬:“司令官阁下!卑职无能!陈征极其狡猾,其指挥部位置飘忽不定。不过…”他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狠毒的光芒,“我们掌握了另一个关键情报。”
他走到地图前,指向一个被重点标记的村庄——赵家峪。“这里是八路‘利刃’近期活动区域的重要支点,有大量村民暗中为陈征提供粮食和情报。更关键的是,根据可靠线报,一周前袭击兵站时负伤的两名‘利刃’重伤员,就藏匿在该村,由村中土郎中秘密救治!”
“哦?”山田眼中凶光暴涨,嘴角咧开一个残酷的弧度,“藏匿帝国之敌…很好。既然他们像老鼠一样藏在洞里,那就让他们和庇护他们的耗子们,一起尝尝帝国愤怒的滋味!”他猛地一挥手,下达了冰冷的命令:“目标,赵家峪!实施‘黄雨’特别清除!让所有人知道,对抗皇军的下场!”
“哈依!”龟田眼中闪烁着狂热而残忍的光芒。
两天后,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赵家峪一片死寂,偶尔传来几声犬吠。村外山梁上,几个鬼魅般的身影悄然出现,正是穿着防护服、戴着狰狞防毒面具的日军特种化学兵。他们无声地架起数门迫击炮,炮口对准了沉睡的村庄。
“放!”指挥官冰冷的声音透过面具传出,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
“嗵!嗵!嗵!”
沉闷的发射声打破了寂静。炮弹带着不祥的尖啸划破夜空,没有猛烈的爆炸,只在村子上空和边缘区域沉闷地炸开,释放出大量淡黄绿色的浓雾。这雾气带着一股浓烈而诡异的甜腻气味,如同腐烂的桃子混合着大蒜,迅速沉降,如同死亡的幕布,笼罩向低洼处的房舍、水井、还有那些在睡梦中毫无防备的人们。
“咳咳…什么味儿…”村东头的老王头被刺鼻的气味呛醒,迷迷糊糊推开门。一股黄绿色的烟雾扑面而来,他瞬间感到眼睛火辣辣的剧痛,如同被滚油泼中,喉咙像被烧红的铁钳扼住,无法呼吸!他痛苦地捂住眼睛和喉咙,踉跄着栽倒在门槛上,发出“嗬嗬”的抽气声,指甲在门板上抓出深深的血痕。
“娘!娘!我眼睛好疼!喘不上气!”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从隔壁院落传来,紧接着是妇人剧烈的咳嗽和呕吐声。
恐慌如同瘟疫般在甜腻的死亡之雾中爆发。村民们从睡梦中惊醒,剧烈的咳嗽、痛苦的窒息声、绝望的哭喊和奔跑摔倒的混乱响成一片。有人盲目地向村外跑,却一头撞进更浓的毒雾中;有人试图躲进水缸,却不知毒气更易溶于水,反而加速了死亡。
村西联络点隐蔽的地窖里,通讯班班长马千里被地面的骚动惊醒。他强撑着因兵站战斗留下的腿伤爬上梯子,刚推开地窖盖板一条缝,一股浓烈的甜腻气息便钻了进来。
“毒气!”马千里魂飞魄散,猛地关上盖板,嘶声大吼:“快!湿布!捂住口鼻!都到地窖最里面去!”他扯下自己的褂子,拼命蘸着水缸里仅存的一点水,分给地窖里几个联络员和负责照顾他的卫生员小翠,自己则用一块湿布紧紧捂住口鼻,迅速扑向角落的简易无线电台。
“滴…滴滴滴…滴!”急促的电键敲击声在地窖中响起,这是向独立支队发出的最高级别警报——毒气袭击!每一秒都无比漫长,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湿布也无法完全过滤的刺鼻甜味和灼烧感。马千里的眼睛被刺激得泪水横流,但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电台,手指稳定地继续敲击着死亡讯号。
村子上空,黄绿色的毒雾在晨光熹微中缓缓流动,如同地狱的呼吸。死神的镰刀,在这片寂静的山坳里,无声而高效地收割着生命。
消息如同带着毒气的寒流,瞬间冻结了独立支队驻地的空气。陈征一拳砸在粗糙的木桌上,碗碟震跳:“畜生!!” 怒吼在指挥部里回荡,带着撕裂般的痛楚和滔天怒火。地图上赵家峪的位置,此刻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在他心头。
高胜寒站在一旁,面沉如水,那双锐利的眼睛此刻寒冰覆盖,深不见底,只有下颌肌肉在不易察觉地抽搐,泄露着同样沸腾的杀意。空气沉重得几乎凝滞,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的预感——以牙还牙的时刻,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