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章如同被烈焰灼烧的困兽,一路狂奔冲回产后监护区。走廊里回荡着他沉重急促的脚步声和压抑不住的粗重喘息,引得沿途的医护人员和病人家属纷纷侧目,被他脸上那混合着极致恐慌、暴戾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的神情所震慑,下意识地避让开来。
苏卿卿病房的门敞开着,里面混乱的景象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脏上!
两个护士正艰难地试图按住病床上那个剧烈挣扎、哭喊得声嘶力竭的身影。苏卿卿头发凌乱,病号服被扯得歪斜,露出包扎着纱布的腹部,那纱布上甚至隐隐渗出了一丝刺目的鲜红!她的眼睛瞪得极大,里面充满了疯狂的恨意和恐惧,泪水混合着汗水布满脸颊,嘴里反复尖厉地哭喊着:“放开我!恶魔!骗子!顾怀章!你不得好死!别碰我的孩子!!”
“卿卿!”顾怀章心脏骤停,猛地冲了进去。
他的出现,如同在沸腾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冰水,瞬间引发了更剧烈的反应!
苏卿卿一看到他,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仿佛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景象!她发出一声更加凄厉绝望的尖叫,挣扎得更加疯狂,几乎要从护士的钳制中弹起来! “滚!你滚开!别过来!杀人凶手!!”她抓起枕边仅剩的一个水杯,用尽全身力气朝他砸过去!
水杯擦着顾怀章的脸颊飞过,撞在身后的墙壁上,摔得粉碎。冰凉的液体和玻璃碎片溅到他脸上,带来一丝刺痛,却远不及她话语和眼神中那刻骨仇恨的万分之一!
他整个人僵在原地,如同被瞬间冰封!血液仿佛都凝固了,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而徒劳地撞击,带来窒息般的剧痛。
杀人凶手……她叫他杀人凶手……
她知道了什么?她怎么会……
紧随其后赶来的医生见状,当机立断:“按住她!快!镇静剂!加大剂量!”
一支强效镇静剂被迅速注射进苏卿卿的身体。剧烈的挣扎和哭喊声渐渐微弱下去,那双充满疯狂恨意的眼睛不甘地、一点点地闭上,最终彻底陷入药物强制带来的昏睡之中。只有眼角不断溢出的泪水和微微颤抖的身体,显示着那巨大的痛苦并未远离。
病房里瞬间陷入一种死寂的混乱。护士们喘着气,整理着被扯乱的仪器和床单,处理着她伤口渗出的血迹。
顾怀章依旧僵立在门口,脸上毫无血色,目光死死地盯着床上那个仿佛破碎娃娃般的女人,仿佛要将她看穿。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一路窜上头顶,一种从未有过的、近乎灭顶的恐慌感攫住了他。
发生了什么?在这短短的十几分钟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什么刺激得她突然变成这样?!那句“杀人凶手”……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他的脑海——难道她知道了她父亲事情的真相?或者……知道了林白雪的下场?不,不可能!他瞒得很好,她也绝无渠道知道!
“顾先生,”主治医生面色凝重地走到他面前,语气带着责备和后怕,“产妇产后极度虚弱,情绪绝对不能受任何刺激!刚才那种情况非常危险,极易导致伤口崩裂大出血、甚至诱发产后子痫,那是会要命的!请您务必保证她绝对静养,不能再出现任何情绪波动!”
顾怀章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艰难地发出声音:“我……知道。刚才……是怎么回事?”
护士长心有余悸地摇头:“我们也不清楚。您离开后没多久,苏小姐就好像突然受了极大刺激,开始失控哭喊,嘴里一直喊着您的名字,还说……还说了些很可怕的话……像是……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什么?顾怀章锐利的目光立刻扫过病房的每一个角落。最终,他的视线定格在床脚下——那里,似乎有一小片被揉皱的、不起眼的白色纸片,混在玻璃碎片和水渍中。
他心脏猛地一缩!几步上前,不顾地上的狼藉,弯腰捡起了那个纸团。
展开。
那几行用报纸剪贴的、恶毒如诅咒的字句,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伤了他的眼睛,也瞬间点燃了他胸腔里所有的暴戾和杀意!
原来如此!! 原来是这样!!!
是有人!有人趁他离开的这几分钟,将这个恶毒的东西塞给了她!精准地击溃了她脆弱的心理防线!!
巨大的愤怒和一种被算计、被玩弄于股掌之上的耻辱感,如同火山般在他体内爆发!他死死攥着那张纸条,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出咯咯的声响,手背上青筋虬起,眼神阴鸷恐怖得仿佛要毁灭一切!
是谁?!到底是谁?!顾司明?!还是那个一直藏在最深处的黑手?!
他恨不得立刻将那个人揪出来,碎尸万段!
但他残存的理智告诉他,现在最重要的,是稳住卿卿的状况。
他强行压下翻腾的杀意,将纸条小心翼翼地收进口袋,转身对医生,用尽全身力气保持冷静:“医生,抱歉,是我的疏忽。请务必用最好的药和治疗,确保她平安。我保证,绝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情。”
他的声音沙哑而沉重,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承诺和一丝难以掩饰的痛楚。
医生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顾怀章走到床边,看着苏卿卿即使在睡梦中依旧紧蹙的眉头和不断滑落的泪珠,心脏像是被无数细针反复穿刺。他伸出手,想要拂去她眼角的泪,指尖却在即将触碰到她皮肤时,猛地停住。
他不敢。 他怕惊扰了她,更怕看到她醒来后,那双眼睛里再次充满那种让他心胆俱裂的恨意。
他最终只是替她掖好了被角,然后对护士长沉声道:“我会加派保镖守在门口。除了指定的医生护士,任何人,记住,是任何人,都不准靠近这间病房三米之内!所有送入病房的物品,必须经过最严格的检查!”
“是,顾先生。”
安排完这一切,顾怀章才感到一阵剧烈的眩晕和虚脱感袭来,他踉跄了一步,扶住墙壁才站稳。高强度的精神紧绷、巨大的情绪冲击和连日来的不眠不休,几乎耗尽了他的精力。
但他不能倒下。
他走到病房外的走廊,再次拿出那个加密手机,拨通了号码,声音冰冷得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味: “查。一个小时之内,我要知道是谁,用什么方法,将一张纸条送进了产后监护区病房。调动所有能调动的监控,排查所有进出人员,包括医生、护士、护工、清洁工!掘地三尺,也要把那只老鼠给我挖出来!”
“是!”
结束通话,他疲惫地靠在墙上,闭上眼睛。NIcU里儿子的危机尚未完全解除,妻子这里又骤然崩溃,外部强敌环伺,内部暗箭难防……
就在他心力交瘁之际,他的私人助理打来了电话,语气焦急万分:“顾总!不好了!不知道怎么回事,网上突然开始大规模流传一些关于您……您和苏小姐还有孩子的模糊消息!虽然还没指名道姓,但暗示性极强,说什么顶流巨星隐婚生子、情人产后重病、家族内部恩怨之类的!已经有好几家嗅觉灵敏的娱乐媒体开始旁敲侧击地打听了!公关部这边快要压不住了!”
顾怀章猛地睁开眼,眼底的血色更加浓重!
来了! 对方的组合拳果然来了!
先是制造意外,然后趁机离间,现在又开始发动舆论攻势!一环扣一环,招招狠毒,直击要害!想要从内部瓦解他,从外部搞臭他!
是想逼他自乱阵脚?还是想趁他忙于应对家事,无力他顾时,在集团内部或者股市上兴风作浪?
顾怀章缓缓站直身体,周身散发出一种极度危险的、如同被逼到绝境的头狼般的嗜血气息。
他对着电话,一字一句,声音冷得掉冰渣:“启动一级舆情应急预案。所有相关帖子、话题,第一时间删除、屏蔽。给所有叫得上名字的媒体发律师函,警告他们管好自己的嘴。同时,放一些其他无关紧要的明星绯闻出去,转移视线。”
“另外,”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算计,“把我们之前准备好的、关于顾司明挪用公款投资失败的那几个项目的料,挑一个不太起眼的,不小心漏给跟他不对付的那个副总。让他们先狗咬狗,没空来烦我。”
“明白!”
挂断电话,顾怀章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残酷的弧度。
想玩? 那就玩到底!
他或许暂时无法立刻揪出那只最深处的黑手,但他有能力,也有决心,先剁掉所有伸过来的爪子!清理掉所有聒噪的苍蝇!
内部的战争尚未平息,外部的硝烟已然再起。
这场围绕着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展开的、席卷了商场、家族与舆论的战争,进入了更加白热化和残酷的阶段。
而风暴中心的苏卿卿,对此一无所知,依旧沉睡在充满痛苦和恐惧的梦魇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