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城艺术中心的插曲,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顾怀章的心头,不致命,却持续地散发着隐痛。苏卿卿那彻底的无视,比任何激烈的言辞都更清晰地划清了界限。而林白雪不合时宜的出现,更是将过去那段令人作呕的关系赤裸裸地摊开在他面前,提醒着他曾经的愚蠢和如今处境的尴尬。
他坐在回程的车里,车窗外的城市喧嚣被隔绝,车内只剩下他压抑的呼吸声。李峰透过后视镜,小心地观察着老板阴沉的脸色,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林白雪最近有什么动静?”顾怀章忽然开口,声音带着未散的寒意。
李峰立刻汇报:“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林小姐最近接触了几个时尚杂志的主编,似乎在争取电影节红毯的独家造型和封面。另外,她私下和几个投资方吃饭的频率增加了,可能是在为下一部戏拉资源。”他顿了顿,补充道,“她似乎对q女士和……小少爷的出现,非常关注。昨天离开艺术中心后,她立刻联系了几个相熟的娱乐记者。”
顾怀章眸中寒光一闪。果然,这条毒蛇不会安分。
“给她找点事情做。”顾怀章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把她之前轧戏、滥用替身、还有那个公益项目数据造假的证据,不小心漏一点给对家。让她忙起来,没空出来碍眼。”
“是,顾总。”李峰心中一凛,知道老板这是要敲打林白雪,让她自顾不暇。那些证据一旦爆出,虽不至于让她彻底垮掉,但也足够她焦头烂额一阵子了。
处理完林白雪,顾怀章的思绪再次回到苏卿卿和那个孩子身上。强硬的靠近只会适得其反,这是他刚刚得到的教训。那么,他该如何打破僵局?
他想起了李峰之前报告中提到的,苏小天就读的那家国际儿童发展中心。报告里提到,那家中心虽然高端,但其安保系统在顾怀章看来,并非无懈可击。
一个念头,在他心中逐渐成型。
接下来的几天,看似风平浪静。
苏卿卿全身心投入到电影节和《星域幻想》的设计工作中,忙碌让她暂时搁置了与顾怀章重逢带来的纷乱心绪。她与陆子琛的合作愈发默契,她的设计理念逐渐获得了整个团队的高度认可。她用自己的专业和能力,一步步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重新站稳脚跟。
苏小天也适应了儿童中心的生活。他超高的智商和偶尔冒出的惊人话语,很快让他成为了老师们的重点关注对象和孩子们眼中的“小天才”。他依旧对那个和自己长得很像的“凶叔叔”心存好奇,但妈咪明确表示不喜欢,他便很懂事地不再多问,只是私下里,他那小小的平板电脑上,关于“顾怀章”和“寰宇科技”的加密搜索记录,悄悄增加了几条。
这天下午,苏卿卿提前结束工作,去儿童中心接苏小天。她习惯性地观察四周,那辆黑色商务车依旧停在老位置,像个沉默而固执的影子。她心中冷笑,面上却不露分毫。
接到儿子,小家伙显得格外兴奋,小脸红扑扑的。
“妈咪!今天中心来了好几个新的安保叔叔哦!而且,所有的门禁系统都升级了!变成了那种好高级好高级的虹膜加掌纹双重识别!连网络防火墙都变得超级厉害,我试了试,比以前难搞多啦!”苏小天牵着妈妈的手,叽叽喳喳地汇报着,语气里带着对“技术难题”的纯粹兴奋,并未多想。
苏卿卿的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安保升级?虹膜掌纹识别?顶级防火墙?
这绝不是一个普通的儿童中心会突然进行的常规升级。其手笔和效率,指向性太过明显。
顾怀章。
是他。
他没有直接出现在他们面前,没有送来任何东西,甚至没有只言片语。他只是用这种无声的方式,在他认定的“威胁”可能存在的领域,筑起了一道坚固的屏障。
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在苏卿卿心中涌动。是恼怒于他无处不在的干涉?还是……一丝极细微的、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因为被如此周密保护而产生的异样感?
她立刻掐灭了那丝不该有的情绪。这只是他的掌控欲在作祟,是他弥补愧疚的方式,与感情无关。她不断在心里告诫自己。
“系统升级是好事,说明中心更重视大家的安全了。”苏卿卿语气平淡地对儿子说,仿佛这只是一件寻常小事,“不过小天,记住妈咪的话,不要试图去挑战这些安全系统,知道吗?”
“知道啦!”苏小天乖巧地答应,但眼睛里闪烁的光芒显示,他对这个“更厉害的”系统充满了跃跃欲试的探究欲。
与此同时,寰宇科技总裁办公室内。
顾怀章正在听李峰的汇报。
“顾总,儿童发展中心那边的安防升级已经全部完成,采用的是我们集团最新的生物识别技术和网络安全协议,目前运行稳定。另外,按照您的吩咐,我们的人确认了另一件事,”李峰的声音压低了些,“近期确实有一股不明势力在试图调查q女士和小少爷在法国的一些生活细节,尤其是关于小少爷出生前后的医疗记录。对方手法很隐蔽,但我们反向追踪,发现其中一个Ip跳转地址,与顾司明助理常用的一个海外代理服务器有重合。”
顾怀章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鹰隼!
顾司明!果然是他!
他竟然敢把手伸向孩子!伸向五年前的旧事!
一股冰冷的杀意从顾怀章心底升起。如果说之前他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还存有一丝家族内部的容忍,那么此刻,这丝容忍已荡然无存。孩子,是他的逆鳞,是他绝不允许任何人触碰的底线。
“找到确凿证据,把他和那股势力之间的联系钉死。”顾怀章的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另外,给顾司明找点大生意,让他忙得没空胡思乱想。他最近不是想拿下城南那块地皮吗?让他如愿。”
李峰立刻明白了老板的意思。这是要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表面上给顾司明一点甜头,让他放松警惕,实则暗中收集证据,准备致命一击。“是,我立刻去办。”
李峰离开后,顾怀章走到办公室一角的吧台,倒了一杯烈酒,却没有喝。他晃动着杯中琥珀色的液体,眼神幽深。
他想起刚才李峰汇报时,顺带提了一句,苏卿卿今天去接孩子时,似乎对安保升级有所察觉,但并未表现出任何情绪。
她知道了。
以她的聪慧,不可能猜不到是谁的手笔。
可她依旧沉默,如同深潭,不起波澜。
这种沉默,比任何反应都更让他难以捉摸,也更让他感到无力。他像是在用尽全力挥出一拳,却打在了厚重的棉花上,得不到任何回应。
他放下酒杯,拿起手机,调出一个加密相册。里面只有寥寥几张照片,是昨天他的人远远拍到的苏卿卿和苏小天的身影。一张是苏卿卿牵着孩子的手走在街上,低头倾听儿子说话,侧脸温柔;另一张是苏小天指着路边的冰淇淋店,仰着头,小脸上满是渴望,苏卿卿无奈又宠溺地笑着。
照片有些模糊,角度也并不完美,却是他这五年来,第一次如此真实地“看到”他们的生活片段。
他的手指轻轻拂过屏幕上苏小天那张酷似自己的小脸,一种混杂着血脉相连的悸动和巨大缺失感的疼痛,再次席卷了他。
他错过了那么多。
他必须做点什么,不仅仅是暗中保护,他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够打破坚冰,让他能够稍微靠近一点的契机。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照片上,落在了苏小天指着冰淇淋店时那双发亮的、充满渴望的眼睛上。
孩子……
或许,突破口就在孩子身上。
但必须小心,极其小心。任何操之过急的行为,都可能引来她更强烈的反弹,将他和孩子推得更远。
他需要耐心,需要等待一个最自然、最不刻意,却又无法让她轻易拒绝的机会。
就在顾怀章苦苦思索破局之法时,他不知道的是,暗处的毒蛇并未因他的警告而退缩,反而因为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而变得更加躁动不安。
城市的另一端,一家隐秘的私人会所内。
顾司明摇晃着红酒杯,听着手下人的汇报,脸上挂着阴柔而愉悦的笑容。
“哦?我那位好哥哥,动作很快嘛。又是升级安保,又是暗中调查……看来,他对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女人和野种,紧张得很啊。”他抿了一口酒,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光芒,“真是天助我也。原本只是想给他添点堵,没想到竟然挖出了这么有意思的事情。”
“顾总,那我们接下来……”手下小心翼翼地问。
“继续查!”顾司明放下酒杯,语气兴奋,“重点查那个孩子!查他的出生医院,查他的血型,查所有能查到的细节!我要知道,这个孩子,到底是不是顾怀章的种,又或者……这里面还有什么更精彩的隐情!”
他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兴奋得浑身战栗。如果这个孩子真的是顾怀章的软肋,那么,他不介意利用这个软肋,给他致命一击!就算不是,能制造一些混乱和丑闻,也足够让顾怀章焦头烂额了。
“还有,”顾司明补充道,脸上露出一丝残忍,“给林白雪那个蠢女人透点风,就说……顾怀章对那个设计师旧情复燃,为了她,不惜重金打造安全网,连私生子都认下了。让她去闹,闹得越大越好。”
他要把水搅浑,越浑越好。只有这样,他才能浑水摸鱼,找到可乘之机。
暗流,在平静的表象下,愈发汹涌。
一场围绕着苏卿卿和苏小天的,明争与暗斗,守护与算计,正悄然拉开序幕。而处于风暴中心的母子二人,对此却浑然不觉,依旧在努力经营着他们来之不易的平静生活。
只是,这平静,还能维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