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一分一秒地 crawling。
苏卿卿竖着耳朵,捕捉着楼下的每一丝动静。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破肋骨。她的手心全是冷汗,指尖冰凉。那杯被端走的牛奶,仿佛不是普通的饮品,而是她投石问路的试探,牵动着她的全部神经。
周管家会怎么做?她会察觉出什么吗?她会把牛奶直接倒掉换一杯,还是……会如她所愿地“热一下”?
几分钟后,脚步声再次从楼下传来。
苏卿卿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猛地从门边退开,快速坐回沙发上,拿起那本素描本,假装在画画,但颤抖的手指却连笔都握不稳。
钥匙插入锁孔。
门被推开。
周管家端着一杯牛奶走了进来。杯口热气氤氲,显然是重新加热过了。
“苏小姐,您的牛奶。”周管家的声音和表情依旧平淡,看不出任何异常。她将牛奶放在茶几上,目光似乎无意地扫过苏卿卿膝头上那本摊开的、却一片空白的素描本。
“谢……谢谢。”苏卿卿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她不敢抬头看周管家的眼睛。
周管家没有立刻离开。她站在原地,沉默了几秒。这几秒钟,对苏卿卿来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苏小姐,”周管家终于再次开口,语气却似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变化,不再是完全的程式化,而是多了一点……难以捉摸的意味,“晚上的牛奶,有助于睡眠。但……也要小心烫口。有些东西,凉了伤胃,太急了……也容易烫着。”
苏卿卿猛地抬起头,撞上周管家那双平静却似乎洞悉一切的眼睛。
小心烫口…… 太急了也容易烫着……
她是在暗示什么?!她听懂了她的试探?!她是在警告她不要轻举妄动,不要“太急”吗?
巨大的震惊和一丝被看穿的恐慌攫住了苏卿卿。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周管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开了。门被关上,反锁声再次响起。
苏卿卿僵在原地,浑身冰冷。周管家最后那句话,像一句谶语,在她脑海里反复回响。
她知道了!她一定猜到了自己别有意图!
那她……会告诉顾怀章吗?还是会……像之前那样,选择一种沉默的、旁观的态度?
希望和恐惧再次疯狂拉扯。她发现自己仿佛走在一条极细的钢丝上,两边都是万丈深渊。
她看着那杯热气腾腾的牛奶,再也没有了任何胃口。
这一夜,又在极度的不安和猜测中度过。
第二天,别墅里的气氛似乎没有丝毫好转。顾怀章依旧没有走出主卧。周管家送餐进去,依旧原样端出。那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几乎凝结成了实质。
苏卿卿在房间里度日如年。距离顾司明说的“月圆之夜”还有两天。每一分每一秒都变得格外难熬。周管家的警告像警钟,时刻在她耳边鸣响,让她对那个冒险的计划充满了犹豫和恐惧。
然而,命运的齿轮,似乎并不打算给她更多权衡的时间。
这天下午,事情毫无预兆地发生了。
周管家上楼来送下午茶点时,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一些,眼神里甚至带着一丝罕见的慌乱。
“苏小姐,”她的声音有些发紧,“先生……让您立刻下楼一趟。”
下楼?顾怀章要见她?
苏卿卿的心猛地一沉!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瞬间将她笼罩。他为什么突然要见她?在这种时候?是因为周管家告发了她?还是……家族的压力已经到了他必须立刻“处理”她的地步?
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声音沙哑地问:“……有什么事吗?”
“我不清楚。”周管家避开了她的目光,语气急促,“请您快一点,先生……心情很不好。”
最后那几个字,像是冰锥,刺中了苏卿卿。她不敢再耽搁,深吸一口气,跟着周管家下了楼。
每下一级台阶,她的心就往下沉一分。腿脚有些发软,不得不扶着楼梯扶手。
楼下客厅里,顾怀章背对着她,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明媚的阳光与他周身散发出的冰冷低压形成极其强烈的反差。他依旧穿着家居服,但背影挺拔而僵硬,像一座随时可能爆发的火山。
周管家将她带到客厅门口,便低声告退,迅速离开了,仿佛不敢多待一秒。
苏卿卿独自站在客厅入口,手脚冰凉,像是等待审判的囚徒。
顾怀章缓缓转过身。
他的脸色是一种极致的、压抑着风暴的平静。眼底布满血丝,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显得疲惫而憔悴,但那双眼睛里的寒意,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刺骨。
他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将一部屏幕已经碎裂的手机,用力地扔在了她面前的茶几上!
砰的一声闷响,吓得苏卿卿猛地一颤。
那是他昨晚摔碎的那部私人手机!
“解释。”他开口,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昨天晚上,十点零七分。这个号码,为什么会给你房间的座机打电话?”
苏卿卿的脑子“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她难以置信地看向那部碎裂的手机屏幕!上面清晰地显示着一条通话记录——昨晚十点零七分,一个陌生的号码,拨入了她房间的座机,通话时长……十七秒!
这……这怎么可能?!昨晚十点多……她明明……!
“我……我没有接!”她猛地抬头,脸色惨白,急声辩解,声音因为极致的惊恐而变调,“昨天晚上那个时间,我……我可能已经睡了!或者……或者我没听到!我真的没有接那个电话!”
“没接?”顾怀章冷笑一声,那笑容里充满了讥讽和暴戾,“没接怎么会有一条十七秒的通话记录?!苏卿卿,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骗?!”
他猛地一步上前,高大的身影带来的压迫感几乎让她窒息!他死死地盯着她,眼神锐利得像要将她剥皮拆骨!
“这个号码,经过初步查证,注册信息模糊,但最后定位的区域——和林白雪经纪人常住的小区高度重合!”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彻底激怒的狂躁,“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和她的人勾搭上的?!你们在密谋什么?!嗯?!”
林白雪的经纪人?!
苏卿卿如遭雷击,浑身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又是一个陷阱!一个比她想象中更加恶毒、更加精准的陷阱!
在她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竟然有一个来自林白雪经纪人区域的电话,打到了她房间,并且“接通”了十七秒!
这简直是……百口莫辩!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巨大的冤屈和恐惧让她几乎崩溃,眼泪瞬间涌了上来,“我根本不知道这个电话!我怎么可能接!一定是……一定是有人陷害我!是林白雪!肯定是她搞的鬼!她……”
“够了!”顾怀章厉声打断她,额角青筋暴起,显然已经愤怒到了极点,“陷害你?每次都是陷害你?!苏卿卿,你是不是只会这一句?!”
他猛地伸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苏卿卿痛呼一声,挣扎着想摆脱,却徒劳无功。
“一次又一次!”他盯着她,眼神里是彻底的失望和厌恶,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背叛的痛楚,“商场的事还没让你长记性吗?!还是你觉得,攀上别的高枝,就可以为所欲为了?!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的质问如同冰雹,狠狠砸在她身上。手腕上的剧痛和心里的绝望,让她浑身发抖,泣不成声。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你相信我一次……就一次……”她语无伦次地哀求着,眼泪模糊了视线。
“相信你?”顾怀章猛地甩开她的手,力道之大让她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差点摔倒在地!
他指着那部手机,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这就是你想要的相信?!在我焦头烂额应付家族的时候,在我……的时候,你却在背后和算计我的人联系?!苏卿卿,你真是好得很!”
“不是的……不是那样的……”苏卿卿瘫软在地毯上,无助地摇着头,所有的辩解在“铁证”面前都显得苍白可笑。
顾怀章看着地上痛哭流涕、狼狈不堪的她,胸口剧烈起伏,眼中翻涌着暴怒、失望、以及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复杂情绪。他猛地转过身,不再看她,仿佛多看一眼都会让他失控。
他对着空气,厉声下令,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从今天起,切断她房间里所有通讯线路!包括座机端口,彻底物理切断!” “那个手机收回!不准她再接触任何电子设备!” “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准再靠近她的房间!周管家送餐也只能送到门口!” “给我查!彻底查清楚那个号码和她到底有什么关系!”
他的命令,一句比一句冰冷,一句比一句绝情,像一道道铁栅,将她彻底打入地狱的最底层。
最后,他猛地回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只剩下彻底的冰封和决绝。
“苏卿卿,”他看着她,一字一句,如同最后的判决,“在你老实交代清楚之前,就在里面待着吧。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说。”
说完,他不再有丝毫停留,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客厅,将她独自一人扔在那片冰冷的、令人绝望的空旷里。
苏卿卿瘫坐在地上,手腕上还残留着被他捏红的剧痛,脸上泪水纵横。
完了。
这一次,是真的完了。
所有的路都被堵死了。通讯被彻底切断,与外界最后的联系也被斩断。她甚至失去了为自己申辩的最后机会。
而顾怀章……他眼中那最后一丝可能存在的动摇,也彻底消失了。剩下的,只有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厌弃。
林白雪……又一次赢了。用一种她根本无法防备、恶毒到极致的方式。
巨大的、彻骨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彻底将她淹没。
她甚至……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只是麻木地、呆呆地坐在地上,看着窗外灿烂的阳光,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周管家悄无声息地进来,面无表情地取走了那个新手机,甚至检查了座机的端口,确认线路已经被物理切断。然后,她放下晚餐,没有看她一眼,便离开了。
门被关上。
这一次,连反锁的声音,都显得多余了。
因为她知道,不会再有任何声音,能从这间死寂的牢房里发出去了。
她被彻底地、无声地,埋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