辉腾车在城市错综复杂的脉络中疯狂穿梭,像一尾敏锐而惊慌的游鱼,试图摆脱身后可能存在的追兵。
司机显然是个中老手,车技精湛且对道路极为熟悉。他不断变换车道,频繁而流畅地切换着主干道与小巷,利用红绿灯和车流制造障碍,甚至几次看似无意地绕回原路以迷惑可能的跟踪者。
苏卿卿紧紧抓着车门上的扶手,身体随着车辆的急转和颠簸而摇晃。胃里翻江倒海,孕吐的反应因为极度的紧张和不适而变得格外强烈。她脸色苍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只能拼命深呼吸,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熟悉又陌生。几个月与世隔绝的囚禁,让这座她从小长大的城市都蒙上了一层不真实的隔膜。自由的空气吸入肺中,却带着铁锈般的恐惧味道。
“我们……要去哪里?”她忍不住再次开口,声音虚弱而颤抖。
驾驶座上的男人透过后视镜瞥了她一眼,变声器处理过的声音依旧平淡无波:“安全的地方。在你见到老板之前,我知道的并不比你多。”
老板?谁是老板?顾司明?还是别的什么人?苏卿卿的心沉了下去。刚逃离虎穴,莫非又入了狼窝?
但她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开弓没有回头箭,从她踏上那辆辉腾开始,她就只能沿着这条未知而危险的路走下去。
就在这时,她注意到司机的神色微微一动,似乎耳机里传来了什么讯息。他沉默了几秒,然后突然猛地一打方向盘,车子甩进一条更加狭窄破旧的小路,溅起一片污水。
“抓稳了。”他只说了三个字,油门瞬间深踩下去!
引擎发出沉闷的咆哮,车速骤然提升!苏卿卿被巨大的惯性狠狠按在椅背上,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她惊恐地看向后视镜,赫然发现后方不远处,两辆黑色的SUV正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死死咬了上来!
是顾怀章的人!他们追来了!这么快!
恐惧瞬间攫住了她,让她手脚冰凉。
“他们……他们追上来了!”她失声叫道。
“坐好!”司机低吼一声,方向盘在他手中如同有了生命,车子在狭窄的巷道里上演着惊心动魄的极速逃亡,不断擦着路边的杂物和墙壁掠过,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前方的路口突然变成了红灯,横向的车流如同钢铁洪流般涌过!
“啊——!”苏卿卿吓得闭上了眼睛,下意识地死死护住自己的肚子!
然而,司机却没有丝毫减速的意思!他猛地一甩方向盘,车子发出一声刺耳的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啸,几乎是以一种违背物理定律的方式,硬生生挤进了两辆横向行驶的大货车之间那微不足道的缝隙,险之又险地冲过了路口!
身后传来一片混乱的急刹车和刺耳的喇叭声!那两辆追击的SUV被汹涌的车流死死拦住,只能眼睁睁看着目标消失在视线尽头!
暂时的安全并没有带来丝毫放松,司机反而将车开得更快,专挑监控稀少、道路复杂的老城区钻。
苏卿卿惊魂未定,瘫在后座上,浑身都被冷汗湿透,不住地干呕。腹中的孩子也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剧烈地躁动起来,带来一阵阵紧缩的痛感。
“孩子……我的孩子……”她痛苦地蜷缩起来,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眼神似乎闪烁了一下,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递过来一瓶水:“喝点水,尽量保持平静。我们快到了。”
他的语气依旧没有什么情绪,但车速却似乎稍微放缓了一些。
与此同时,城市交通指挥中心。 顾怀章面沉如水地站在巨大的监控屏幕墙前,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让整个指挥中心的工作人员都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
屏幕上,无数个小窗口实时显示着各主要路口的交通状况。技术员正紧张地操作着系统,试图锁定那辆黑色辉腾的踪迹。
“目标车辆最后出现在淮海西路与陕西南路交叉口,之后转入监控盲区,失去信号。”一名技术人员紧张地汇报,“对方显然对监控布局极为熟悉,而且车辆可能使用了信号屏蔽或伪装设备。”
“盲区周边所有可能路线,一辆车一辆车地给我筛!交通灯记录、民用监控、商店摄像头,所有能调用的资源全部用上!”顾怀章的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将屏幕生生割开,“通知下去,所有出城高速、国道、甚至小路的设卡点,提高戒备,重点排查孕妇!一旦发现可疑车辆和人员,立即控制,但不准伤到她分毫!”
“是!”李峰立刻将命令传达下去。
整个城市的交通系统,乃至部分力量,几乎因为一个人的失踪而高速运转起来,一张无形的大网正迅速撒开。
顾怀章盯着屏幕上那消失的光点,拳头在身侧握得死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愤怒和焦灼如同岩浆在他胸腔内翻涌。他不仅仅气她的逃离,更气的是自己!气自己的疏忽,气自己明明察觉到了异常却没有采取更极端的措施,气自己又一次让她陷入了未知的危险之中!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极少动用的私人号码。 “是我。”电话接通后,他声音低沉,“启动暗影协议。最高优先级,找一个女人,怀孕约七个月,今天下午三点二十分左右从紫御山庄东侧被一辆黑色辉腾接走。我要知道她现在在哪,是谁带走了她。动用一切必要手段,但要绝对保证她的安全。”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传来一个同样冷静无波的声音:“收到。信息已录入。七十二小时内给您初步反馈。”
挂断电话,顾怀章眼中的戾气并未减少半分。“暗影”是他隐藏在暗处、处理最棘手问题的力量,非到万不得已不会动用。但现在,他顾不了那么多了。
他必须找到她,必须赶在任何人伤害她之前找到她!
辉腾车七拐八绕,最终驶入了一个位于城市边缘、看起来像是废弃工厂改造的艺术园区。园区很大,但人烟稀少,到处都是斑驳的旧厂房和涂鸦墙。
车子在其中一栋最为偏僻、挂着某个不知所云“雕塑工作室”牌子的厂房前停下。
“到了。”司机熄了火,率先下车,警惕地环顾四周后,才替苏卿卿拉开车门。
苏卿卿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和恐惧,踉跄着下了车。厂房内部比外面看起来要好得多,空间高挑,被隔成了上下两层,一层摆放着一些真正的雕塑作品和工具,二层似乎是生活区。
一个穿着工装裤、围着皮质围裙、看起来像真正艺术家的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他大约四十岁上下,头发微长,脸上带着温和甚至有些腼腆的笑容,手上还沾着未干的粘土。
“来了?”他看向司机,又看向苏卿卿,眼神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和安抚,“路上还顺利吗?”
“甩掉了尾巴,但不确定能安全多久。”司机言简意赅。
艺术家模样的男人点了点头,对苏卿卿露出一个更温和的笑容:“苏小姐是吧?别害怕,先进来休息一下,喝点热水。你看起来状态很不好。”
他的态度自然得仿佛她只是一位偶然到访的客人,而不是一个正在被全城追捕的逃亡者。这种反常的平静,反而让苏卿卿更加不安。
她被引着走上二楼的loft空间。这里布置得舒适而富有艺术气息,与一楼的粗犷形成对比。沙发上铺着柔软的毯子,茶几上放着热茶和点心。
“坐吧。”男人给她倒了杯水,“我叫阿哲,是这里的负责人。你可以暂时把这里当作一个安全屋。”
苏卿卿没有碰那杯水,只是警惕地看着他:“你是谁?为什么帮我?你说的‘老板’是谁?”
阿哲笑了笑,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用布擦着手上的粘土:“苏小姐,这些问题,等时机到了,自然会有人回答你。我的任务只是确保你在这里的安全,直到下一步指示。”
“下一步指示?谁的指示?”苏卿卿追问,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这种完全被蒙在鼓里、命运掌握在未知者手中的感觉,几乎让她崩溃。
阿哲但笑不语,那温和的笑容背后,似乎隐藏着深不见底的秘密。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几乎难以察觉的电子提示音。阿哲和司机的脸色同时微微一变。
司机迅速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向外望去,随即对阿哲做了一个极其隐蔽的手势。
阿哲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他看向苏卿卿,语气依旧温和,却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苏小姐,看来我们需要换个更安全的地方了。追兵比我们想象的来得更快。”
苏卿卿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刚得到的喘息之机,转瞬即逝。
亡命之旅,似乎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