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驰的车厢内,空气凝滞。苏卿卿紧握着手机,屏幕上那条只有一个词语、一个问号的加密信息,像一块投入死水潭的巨石,在她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安全?
简短的两个字,背后却是一场刚刚发生的、针对她的、足以致命的“意外”。而发送这条信息的人,是她一直以来抗拒、戒备、甚至怨恨的顾怀章。
她抬起头,看向车窗外。夜色中,前后护卫的车辆如同沉默的钢铁堡垒,将她牢牢护在中心。那个为她挡下撞击、额头流血的男人冷峻的面容,那声剧烈的碰撞,摩托车手飞出去的身影……所有画面在她脑海中交织、闪回,带来一阵阵生理性的战栗和后怕。
如果不是顾怀章的人……
如果不是他早有防备……
这个认知,像一把重锤,狠狠敲击在她那早已布满裂痕的心墙之上。一直以来,她将顾怀章视为危险的源头,是他和他所处的世界,将她和孩子拖入了泥沼与险境。她拼尽全力地逃离、抗拒、筑起高墙,就是为了保护自己和儿子免受伤害。
可今晚,当真正的、赤裸裸的杀机降临之时,挡在她身前,用血肉之躯为她构筑起防线的,恰恰是这个她一直视为危险根源的男人。
怨恨与感激,抗拒与依赖,过往的伤害与此刻的保护……种种极端矛盾的情绪在她胸中激烈冲撞,几乎要将她撕裂。她一直赖以支撑的、对顾怀章单一而负面的认知,在这一刻,被彻底打碎、重组。
冰封的湖面,不再是细微的碎裂声,而是发出了清晰的、如同冰川崩塌般的轰鸣。
她颤抖着手指,几乎是凭借本能,在那条信息下,回复了两个字:
安全。
点击发送的瞬间,她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虚脱般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一滴滚烫的泪水,毫无征兆地从眼角滑落,迅速湮没在衣领中。
这滴泪,为劫后余生,也为……某种她一直不愿承认的东西,正在悄然改变。
寰宇科技顶层办公室。
顾怀章几乎是屏息凝神地盯着手机屏幕。当他看到那个简单的安全。回复时,一直紧绷到几乎断裂的神经,才终于缓缓松弛下来。他重重地靠向椅背,抬手覆上额头,感受着掌心下冰冷的汗湿。
天知道,在收到拦截消息和李峰汇报的那几分钟里,他经历了怎样的地狱。那种可能失去她的恐惧,远比任何商业帝国的崩塌都更令他胆寒。
她回复了。
虽然只有两个字,但这似乎是她第一次,没有带着冰冷的抗拒和疏离,回应他的关切。
这微不足道的两个字,像一道微光,穿透了他这些日子以来沉郁悔恨的内心,带来了一丝几乎不敢存在的暖意和……希望。
但这份短暂的柔软,很快就被更加汹涌的怒火所取代。
顾司明!暗夜!
他们竟然真的敢动手!用如此卑劣、如此直接的方式,想要伤害她!
顾怀章睁开眼,眸中已是一片毫无温度的冰原,只剩下纯粹的、足以摧毁一切的杀意。
“李峰。”他的声音恢复了冷静,却比任何时候都更令人胆寒。
“顾总。”
“警方那边,跟进得怎么样?”
“已经接手,现场证据确凿,摩托车手身份与暗夜组织关联已被确认。媒体方面也打好了招呼,会以恶性交通事故未遂进行报道,不会提及q女士,但会隐晦暗示与近期商业竞争有关,引导舆论。”
“很好。”顾怀章站起身,走到巨大的电子幕墙前,上面正显示着顾氏集团及旗下所有关联公司的股权结构和实时股价,“对我们的收购计划,进行得如何?”
“我们已经暗中吸纳了顾司明控制的明辉资本及其关联三家空壳公司超过百分之三十五的流通股,加上市场上的一些隐秘同盟,我们实际控制的股权已经接近百分之四十八。另外,我们收集到的关于他挪用资金、利益输送的确凿证据,也已经准备就绪。”
“通知所有我们控股和影响的媒体、财经频道,”顾怀章看着幕墙上那个代表着顾司明势力的、正在不断缩小的光点,声音如同最终的审判,“明天上午股市开盘前,我要看到关于明辉资本及其关联公司财务状况堪忧、涉嫌严重违法违规、实际控制人顾司明或面临重大法律风险的报道,铺天盖地!”
“是!”
“同时,”顾怀章转过身,目光锐转过身,目光锐利如鹰隼,“利如鹰隼,“以以集团最大股东和董事集团最大股东和董事局主席局主席的名义,发起对明的名义,发起对明辉辉资本的强制审计和临时股东资本的强制审计和临时股东会议会议,议题只有一个,议题只有一个————罢免顾司明罢免顾司明的一切的一切职务,并对其进行职务,并对其进行责任责任追偿追偿!”
一道道指令,如同出鞘的利剑,带着冰冷的寒!”
一道道指令,如同出鞘的利剑,带着冰冷的寒光,光,精准地指向了精准地指向了顾司顾司明的命明的命脉。这不再是商业竞争脉。这不再是商业竞争,这是一,这是一场不留任何余场不留任何余地的、地的、彻底的清算和彻底的清算和剿杀!
剿杀!
这一夜,对许多人夜,对许多人而言,而言,注定无眠注定无眠。
苏卿。
苏卿卿在高度卿在高度戒备的护送戒备的护送下回到公寓下回到公寓,看着,看着熟熟睡中儿子恬睡中儿子恬静的睡颜静的睡颜,心中,心中充满了劫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后余生的庆幸和更和更深的忧虑。她第一次深的忧虑。她第一次没有立刻将没有立刻将顾怀顾怀章派来的人章派来的人拒拒之门外,而是之门外,而是默许默许了他们在公寓了他们在公寓内外内外布防布防。现实的。现实的危险,危险,让她让她不得不暂时放下内心的不得不暂时放下内心的骄傲和隔阂。
骄傲和隔阂。
她躺在床上,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顾手下那些人为保护她而流血搏命的画面,反复在她脑海中交替出现。恨意依旧存在,但那坚冰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有什么东西,正在不可不可抑制地融化抑制地融化。
而城市的另一端,顾司明的别墅却是一片狼藉和恐慌。
“废物!都是废物!”顾司明疯狂地砸着书房里一切能砸的东西,“暗夜”行动失败的消息和警方介入调查的风声已经传来,让他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更让他恐惧的是,他安插在公司和媒体内部的眼线陆续传来噩耗———寰宇科技正在股市上疯狂扫货,针对他的负面报道正在紧急排版,董事会罢免他的动议已经提上日程……
完了!
他意识到,顾怀章这次是真的动了杀心,要将他彻底置于死地!
他试图联系那些曾经收受过他好处的董事、官员,但电话要么无法接通,要么被直接挂断。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在顾怀章绝对的实力和雷霆手段面前,他那点阴谋诡计是多么的不堪一击计。
恐慌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他瘫坐在一片狼藉中,眼神空洞,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身败名裂、锒铛入狱的未来。
不!
他不能就这么完了!
他还有最后一张牌……还有最后一张牌……那个孩子!苏卿卿的儿子!
一个更加疯狂、更加恶毒的念头,在他濒临崩溃的大脑中滋生出来。既然顾怀章如此在乎那个野种,那么……如果他抓住那个孩子,是不是就能逼顾怀章就范?是不是就能换来一线生机?
这个念头如同魔鬼的低语,瞬间占据了他所有的思维。
他猛地抓起另一个加密电话,声音因为激动和恐惧而扭曲变形:
“是我!计划改变!不要管那个女人计划改变!目标换成那个孩子!苏小天!我要活的!立刻!马上!”
他已经彻底疯了。为了自保,他不惜触碰那最不可触碰的底线,要将所有的罪恶,推向一个无辜的孩子。
然而,他并不知道,他这最后的疯狂,早已在顾怀章的预料和监控之中。
当他这个电话拨出的瞬间,信号就被顾怀怀章布下天罗地网精准捕获。
一直守在监控屏幕前的顾怀章,在听到顾司明那疯狂指令的瞬间,周身的气息骤然变得如同万年的气息骤然变得如同万年寒冰!
他缓缓站起身,眼神中不再是冰冷的杀意,而是一种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毁灭一切的幽暗火焰。
他拿起专线电话,只说了三个字,却带着令整个房间温度骤降的恐怖威压:
“收网。死活不论。”
这一次,他不会再给顾司明任何机会。
任何试图伤害他孩子的人,都必须付出永恒的代价。
雷霆之怒,已然降临。
而黎明前的黑暗,也即将被这怒火,彻底燃烧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