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的病,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看似平静的朝堂下激起圈圈涟漪。太子胤礽,这位居东宫二十余载的储君,在得知皇阿玛卧病、十七弟胤礼衣不解带亲奉汤药的消息后,心中那根敏感的弦被重重拨动了。
他本就因康熙对胤礼超乎寻常的宠爱而深感不安,如今这份不安更化作一股难以言喻的焦躁。那个容貌日益昳丽、圣眷如日中天的十七弟,在他眼中,已不仅仅是一个得宠的幼弟,更是一个模糊而危险的象征——象征着父皇日益偏移的注意力,象征着自己储位之下那看似坚固实则已然松动的地基。
这日,胤礽以探病为名,来到了养心殿。他刻意避开了康熙可能醒着的时辰,却在殿外回廊,“偶遇”了正端着药盏出来的胤礼。
夏末的阳光透过廊柱,在胤礼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穿着一身雨过天青色的常服,因连日的劳累,脸色有些苍白,却更衬得眉眼漆黑,唇色淡樱,整个人像一尊易碎的琉璃美人。见到胤礽,他似是吃了一惊,随即露出恰到好处的恭谨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躬身行礼:“胤礼给太子殿下请安。”
胤礽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在他身上停留了许久。他早已听闻这位十七弟的风姿,但如此近距离打量,仍是感到一阵心悸。那是一种超越性别的、近乎妖异的美,纯净中透着勾魂摄魄的慵懒风情。
“十七弟辛苦了。”胤礽虚扶一把,声音比平日温和许多,“皇阿玛病情如何?”
“谢太子殿下关怀。”胤礼起身,微微垂首,露出一段白皙优美的后颈,“皇阿玛刚服了药睡下,太医说需静养。”他端着药盏的手指纤长如玉,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显出一种柔弱的坚持。
胤礽的视线落在他那双手上,又移到他低垂的、轻轻颤动的睫毛上,心中某处莫名一软。他想起宫中的一些流言,说十七弟在皇阿玛身边如履薄冰,又说四弟、八弟对其各有心思……此刻看着眼前这看似柔弱无助的少年,一种混合着优越感、保护欲和某种隐秘渴望的情绪,悄然滋生。
“十七弟也要保重身体。”胤礽的语气带上了几分真实的关切,“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差人来回孤。”他试图展现储君的宽厚与担当。
胤礼抬起头,眸光如水,潋滟生辉,带着一丝受宠若惊的感激:“殿下厚爱,胤礼感激不尽。”他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些,像羽毛拂过心尖,“只是……皇阿玛病中,胤礼只想尽心侍奉,别无他求。”
这话听在胤礽耳中,更是坐实了胤礼的“纯孝”与“无奈”。他只觉得这少年如此懂事,却又如此令人怜惜。那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老四,那包藏祸心的笑面老八,如何配与这样水晶般的人儿相争?或许,只有自己这正统储君,才能真正庇护于他?
“你有此心,甚好。”胤礽压下心头翻涌的思绪,维持着储君的矜持,“待皇阿玛痊愈,孤再来看望。”
目送胤礽离去,胤礼嘴角那抹柔弱瞬间化为冰冷的嘲讽。鱼儿,上钩了。太子的心思,比他预想的更简单,也更……有趣。那是一种混合着权力优越感和情感掠夺欲的复杂心理,正好为他所用。
接下来的日子,胤礼开始若有若无地向太子释放信号。康熙病情好转,偶尔能起身处理政务时,胤礼会在奉茶递奏折时,“不小心”将太子批复得当的几份折子放在最上面;会在康熙问及太子近况时,轻声为太子说几句“勤勉政务”“孝心可嘉”的好话;甚至在一次太子妃举办的宫中小宴上,他“恰好”路过,被太子妃热情邀入,席间他举止得体,言谈间却总能不经意地吸引太子全部的注意力。
他不再像对康熙那样刻意展现依赖,而是保持一种疏离的恭谨,但这种恭谨中,又偶尔会流露出一丝对储君威严的敬畏,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仿佛被太子风采所吸引的迷惘。这种欲拒还迎的姿态,比直接的诱惑更让胤礽心痒难耐。
胤礽开始频繁地找借口接近胤礼。赏画、论诗、过问功课……他甚至将自己珍藏的一幅前朝古画“借”给胤礼观赏。每一次接触,都让他更沉迷于那份美丽与神秘,更坚信只有自己才能拥有和保护这株绝世的奇葩。他对胤礼的占有欲,在“兄长关怀”的伪装下,迅速膨胀。
这一切,自然没有逃过康熙和另两位阿哥的眼睛。
康熙的病情反复,心情也愈发阴晴不定。他对太子的举动,从最初的不以为意,渐渐变成了不满和猜忌。太子是他立的储君,但胤礼,是他不容他人染指的禁脔!太子频繁接近胤礼,是想挑战他的权威?还是对胤礼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而胤禛,在得知太子也对胤礼表现出异常兴趣后,心中的暴戾几乎难以抑制。他视胤礼为心魔,为亟待征服的猎物,岂容他人,尤其是那个他向来瞧不起的太子觊觎?冰冷的杀意,在他眼底凝聚。
胤禩则乐见其成。太子与康熙因胤礼而生隙,与胤禛矛盾加剧,这池水越浑,对他越有利。他甚至暗中推波助澜,让一些关于太子“关爱”十七弟的“美谈”在宫中流传。
胤礼周旋于这漩涡中心,如同在刀尖上起舞。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玩火,每一步都可能导致万劫不复。但看着这些自诩为天之骄子的男人,因他一个眼神、一句话语而心绪大乱,互相猜忌,争斗不休,一种病态的、复仇的快感便油然而生。
移星换斗,搅动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