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羯王帐内,烛火摇曳,映照着阿史那贺鲁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
这位西羯最年轻的王子,此刻正死死盯着面前的羊皮地图,手指重重戳在代表裴赫卿部的位置上。
“废物!都是废物!
他猛地一挥袖,将案几上的银杯扫落在地,“三万精锐,围攻区区八千人的裴赫卿部,三天三夜竟打不下来!
跪在地上的传令兵瑟瑟发抖:“殿下息怒...澧朝军队抵抗顽强,裴赫卿亲自率军死守鹰嘴崖,我军已折损四千余人...\"
“四千?
阿史那贺鲁一把揪起传令兵的衣领,\"我西羯勇士的命,就这么白白葬送在区区八千守军手里?\"
帐内几位将领低头不语,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突然,阿史那贺鲁松开传令兵,仰天大笑,笑声中却带着几分苦涩:“好一个裴赫卿!好一个澧朝将士!被围三日,粮草断绝,竟还能组织起如此顽强的抵抗...\"
他走到帐前,掀开帘幕,望向南方。夜色中,远方的山峦轮廓隐约可见,那里正是鹰嘴崖的方向。
“若是我们西羯的将士,也能有这般血性...
他喃喃自语,声音中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佩,“被围困至此,非但没有溃散,反而愈战愈勇。这份孤勇,当真令人钦佩。
老将阿史德忍不住开口:\"殿下,澧朝人不过是负隅顽抗罢了。待我军休整完毕,定能一举歼灭...\"
\"你懂什么!\"阿史那贺鲁猛地转身,目光如鹰隼般锐利,“你可知道,他们为何死守鹰嘴崖?\"
他指着地图:“鹰嘴崖虽险,却非战略要地。裴赫卿此举,分明是要拖住我军主力,为李承鄞强攻北庭创造机会。这澧朝太子,果然名不虚传。\"
帐内一片寂静,唯有烛火噼啪作响。
阿史那贺鲁深吸一口气,声音冷峻:“传令下去:增兵五千,务必在明日日落前全歼裴赫卿部。记住,我要活捉裴赫卿——如此良将,若能归顺我西羯,胜过十万雄兵!\"
“那北庭方面...\"阿史德迟疑道。
\"李承鄞不是想玩围魏救赵吗?
阿史那贺鲁冷笑,\"待我们吃掉裴赫卿这块硬骨头,就让他尝尝被反包围的滋味。\"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划过北庭:\"告诉莫贺达干部,不必再佯装撤退了。给我死死咬住李承鄞的主力,待我歼灭裴赫卿后,即刻北上合围。\"
\"可是殿下,\"另一位将领担忧道,\"如此一来,我军兵力分散,若是姜晏珩趁机...\"
\"姜晏珩?\"
阿史那贺鲁眼中闪过轻蔑,\"那个靠着家族荫庇爬上高位的公子哥?他若敢来救援,正好一并收拾了。\"
他重新坐回虎皮椅上,把玩着手中的匕首:\"传令各部:歼灭裴赫卿部后,立即向李承鄞部合围。至于姜晏珩...\"
他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笑意:\"就让他继续在北边耀武扬威吧。待我们吃掉李承鄞这十万大军,我倒要看看,他那一万孤军,还能撑到几时!\"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亲兵快步走入,在阿史那贺鲁耳边低语几句。
阿史那贺鲁眼中精光一闪,对众将道:\"诸位先退下,按方才部署行事。\"
待众将退出后,他从亲兵手中接过一封密信。
拆开火漆,快速浏览后,他的嘴角扬起一丝得意的笑容。
\"北狄终于答应出兵了...
他低声自语,\"只要北狄从北线牵制住姜晏珩,李承鄞就是瓮中之鳖。\"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点在北部边境:\"传密使回复北狄:待他们出兵牵制姜晏珩部,我西羯歼灭李承鄞主力后,必按约定平分西域。\"
烛火映照着他狞笑的嘴角:“李承鄞啊李承鄞,任你智谋再高,也想不到我们会与北狄联手。这一次,我要让你这征西大军,有来无回!
军令传出,西羯大营顿时忙碌起来。战马的嘶鸣声、兵器的碰撞声、将领的呼喝声交织在一起,预示着更加惨烈的大战即将来临。
阿史那贺鲁独自站在帐外,望着南方天空渐渐泛起的鱼肚白。晨光中,他的面容冷峻如石雕。
\"裴赫卿...
他轻声念着这个名字,眼中神色复杂,\"若非各为其主,本王真想与你把酒言欢,好好讨教这用兵之道。\"
然而下一刻,他的眼神重新变得锐利如刀:
\"可惜了,如此良将,今日却要葬身在这鹰嘴崖下。\"
黎明将至,西羯大军的号角声划破长空。新一轮的进攻,即将开始。
而在遥远的北方,姜晏珩站在营帐前,望着南方天际,眉头紧锁。
他隐约感觉到,一场决定西北战局的关键战役,正在悄然拉开序幕。
更不知道,北狄的铁骑已经悄然集结,即将给他的孤军带来前所未有的压力。
风起云涌,大战将至。这场关乎西域命运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鹰嘴崖上,硝烟弥漫,战旗猎猎。
裴赫卿站在崖边,高马尾在戈壁狂风中肆意飞扬,露出一张剑眉星目的脸庞。
连日苦战在他嘴角添了一道新伤,结着暗红的血痂,颈侧也有一道浅浅的刀痕,却更添几分悍厉之气。
“将军,西羯人又在山下叫阵了。”副将快步走来,声音嘶哑。
裴赫卿眯起那双锐利如鹰的眼,望向山下密密麻麻的西羯军营。
三日来的屈辱历历在目——被围困、被消耗、被迫打防守战,每一个阵亡的澧朝将士都像一根刺,深深扎在他心上。
“前两日吃的亏,”他缓缓开口,声音冷得像戈壁的夜风,“我要一点一点讨回来。”
他转身走向沙盘,手指精准地划过几个关键位置:
“西羯援军未至,这是天赐良机。传令:一营从东侧佯攻,吸引敌军主力;二营随我从西侧峭壁秘密下山,直插敌营心脏。”
副将惊道:“将军,峭壁陡峭,如何能下?”
裴赫卿唇角勾起一抹冷峻的弧度:“我观察了两日,西侧有一段岩壁较为平缓,只是被灌木遮掩。正是敌军防守最薄弱之处。”
他解下佩剑,系紧战袍:“记住,此战不求全歼,只要打乱敌军部署,烧其粮草,挫其锐气。我要让阿史那贺鲁知道,澧朝的将士,不是好惹的。”
夜幕降临,戈壁的寒风呼啸。
裴赫卿亲自率领两千精兵,如猿猴般悄无声息地攀下峭壁。
他身手矫健,每一个动作都干净利落,高马尾在月光下划出凌厉的弧线。
就在东侧佯攻打响的同时,裴赫卿部已经摸到西羯大营后方。他眼神一凛,长剑出鞘:
“杀!”
两千将士如猛虎出闸,直扑敌军粮草大营。西羯守军猝不及防,瞬间陷入混乱。
裴赫卿一马当先,剑光如电。
他每一个劈砍都精准狠辣,每一个转身都行云流水。
剑眉下的双目锐利如刀,在火光映照下闪烁着复仇的火焰。
“烧!”
他一声令下,澧朝将士将火把投向粮草堆。冲天火光顿时照亮半个夜空。
西羯将领阿史德仓促赶来,见到裴赫卿,又惊又怒:“你...你怎么可能...”
裴赫卿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长剑直取其咽喉。
两人在火光中激战,剑刃相击,火星四溅。
“前日你围我鹰嘴崖,可曾想过今日?”裴赫卿声音冰冷,剑招愈发凌厉。
阿史德渐感不支,正要呼救,却被裴赫卿一剑刺穿肩胛。惨叫声中,西羯军心大乱。
与此同时,东侧的佯攻部队见信号,立即转为真攻。
两面夹击之下,西羯军阵脚大乱。
裴赫卿见目的已达,毫不恋战:“撤!”
澧朝将士迅速按预定路线撤退,行动之迅捷,让西羯追兵望尘莫及。
回到鹰嘴崖时,东方已现曙光。
此战,裴赫卿以四千兵力,烧伤西羯军两千余人,焚毁粮草无数,而自身伤亡不足五百。
将士们欢呼雀跃,多日来的压抑一扫而空。
裴赫卿却依旧面色冷峻。他站在崖边,望着山下仍在冒烟的西羯大营,手指轻轻抚过嘴角的伤疤。
“这只是一点利息。”
他轻声自语,“阿史那贺鲁,好戏还在后头。”
朝阳升起,金光洒在他染血的战袍上。那个曾经被迫防守的裴赫卿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要让西羯付出惨痛代价的复仇者。
而在西羯大营中,阿史德跪在阿史那刹面前,战战兢兢地汇报战况。
阿史那贺鲁听完,不怒反笑:
“好一个裴赫卿!果然没让本王失望。”他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这样的对手,才配与本王一战!”
但他不知道,裴赫卿的这次反击,仅仅是个开始。
更凌厉的攻势,还在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