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峰奇被纪黎明的气势慑得后退了半步。
又听他直接点破了自己的心思，脸上顿时一阵青一阵白。
他没想到平时看着有点混不吝的纪黎明，脑子转得这么快。
嘴皮子也这么利索！
去支书那里说？
他敢吗？
他那些龌龊心思哪能摆到台面上？
动手？
他看着纪黎明结实的胳膊和冷冽的眼神，心里有点发怵。
纪家兄弟虽然就两个，可是村里同姓的不少。
真打起来，他占不到便宜。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张峰奇色厉内荏地吼道：
“老子...老子就是来提醒你！离沈安然远点！”
“该离她远点的是你。”
纪黎明语气嘲讽：“张峰奇，我劝你收起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沈家不是你能招惹的，沈安然更不是你能惦记的。”
“滚吧，别在我家门口碍眼。”
“好！好你个纪老二！你给我等着！”
张峰奇气得浑身发抖。
指着纪黎明放了句狠话，带着两个跟班灰溜溜地走了。
张峰奇走后，院子里恢复了安静，只余下风吹过老槐树叶的沙沙声。
纪黎明重新躺回树杈上。
双手枕在脑后，望着枝叶缝隙里湛蓝的天空。
心里却并不如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
张峰奇这条毒蛇被惊动了，以后少不了麻烦。
他倒不是怕，只是厌恶这种癞蛤蟆跳脚背。
不咬人它恶心人。
而且，张峰奇背后似乎还隐约牵扯到噶委会那条线。
虽然现在还没搭上，但不得不防。
他得先下手才好！
正思忖间，院门外又传来脚步声，这次轻盈了许多。
“纪黎明？你在家吗？”
一个女声响起。
纪黎明一个激灵，差点从树上掉下来。
他探头望去。
沈安然正站在院门口，手里提着个小竹篮。
身上穿着干净的浅蓝色衬衫和黑布裤，脚上的伤似乎好了些。
但站着仍有些不太自然。
“你怎么来了？”纪黎明连忙从树上下来，动作有些匆忙。
纪老娘听见声音也从厨房出来，一看是沈安然，脸上立刻堆起了笑容：
“是安然丫头啊？快进来快进来，脚好了没？咋还提着东西？”
沈安然被纪老娘热情地拉进院子，脸颊微红，把手里的竹篮递过去：
“伯母，我脚好多了，这是我...我奶奶让我送来的，一点心意，谢谢黎明哥的救命之恩。”
竹篮里装着半篮子新鲜鸡蛋，还有一小包用油纸包着的点心。
“哎哟，这怎么好意思，你爷爷前几天不是来过了吗？太客气了。”
纪老娘嘴上推辞着，眼里的笑意却更深了。
接过篮子，拉着沈安然的手不放。
“快坐快坐，黎明，去给安然倒碗水。”
纪黎明应了一声，去屋里倒了碗凉白开出来，递给沈安然。
“谢谢。”
沈安然接过碗，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纪黎明的手。
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飞快缩回。
沈安然低着头小口喝水，纪黎明站在一旁。
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纪老娘看着这对年轻人，眼里闪过一丝了然和笑意。
借口要去地里干活，把空间留给了他们。
院子里只剩下两人，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
“你的脚，没事了吧？”
纪黎明率先打破沉默，目光落在她的脚踝上。
虽然穿着裤子看不真切，但感觉走路姿势还有些别扭。
“嗯，好多了，奶奶用红花油揉了两天，肿消了不少。”
沈安然轻声回答，放下水碗，鼓起勇气抬头看向纪黎明。
“那天...真的多亏了你，我后来想想都后怕。”
“碰巧遇上，谁都会救的。”
“不是的。”
沈安然却很认真地看着他。
“不是谁都会毫不犹豫跳下河的，也不是谁...都会那么细心，为我考虑名声，走小路送我回家。”
她的目光清澈而真诚，带着显而易见的感激。
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
纪黎明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别开视线，摸了摸鼻子：
“举手之劳而已。”
沈安然似乎有些局促，手指绞着衣角，像是下定了很大决心般开口：
“黎明哥，我...我听说你会认草药？”
纪黎明有些意外：
“嗯？懂一点，跟村里之前那个土郎中学的，怎么了？”
“我奶奶年纪大了，腰腿老是疼，听说后山有种叫‘透骨草’的草药，捣碎了敷效果很好。”
“我本来想自己去找的，可是......”
她不好意思地看了看自己的脚：
“我这脚一时半会儿也上不了山，所以想...想麻烦你......”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带着恳求，眼巴巴地望着纪黎明。
美人软语相求，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这谁能拒绝？
纪黎明几乎没怎么犹豫就点了头：
“行，透骨草我知道哪儿有。下午没事，我带你去采点。”
“真的？太好了，谢谢你，黎明哥。”
沈安然脸上瞬间绽放出惊喜的笑容，像阳光下初绽的花朵，明艳动人。
“不过你脚能行吗？上山路可不好走。”
“我可以的，慢慢走，不碍事。”沈安然连忙保证。
约定好了下午出发，沈安然又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了。
下午，日头偏西，没那么毒辣了。
纪黎明背着个背篓。
里面放着柴刀、绳子和水壶，带着沈安然往后山走去。
沈安然换了一双更结实的布鞋。
手里拄着一根纪黎明给她找的木棍当拐杖。
走得很慢，但很坚持。
纪黎明刻意放慢了脚步，走在她侧前方。
时不时回头照看一下。
遇到难走的地方，会伸手扶她一把。
他的手温暖而有力，每次扶住她胳膊时，都让沈安然感到一阵安心。
脸颊也悄悄发热。
山间的空气清新，带着泥土和草木的芬芳。
鸟儿在林中鸣叫，偶尔有野兔从草丛里窜过。
沈安然久在城里，很少有机会这样亲近大自然。
虽然走得辛苦，但心情却格外舒畅。
“黎明哥，那是什么花？好漂亮。”
“那个叫杜鹃，这边山里很多。”
“那个呢？红红的小果子，能吃吗？”
“那是蛇莓，最好别吃，虽然没毒，但味道不怎么样，而且容易招虫子。”
纪黎明对山里的一切如数家珍，耐心地回答着她的问题。
偶尔还会指给她看一些罕见的草药，或是小动物的踪迹。
沈安然听着他低沉温和的嗓音，看着他专注侧脸。
心里那种异样的感觉越来越清晰。
他和村里那些要么沉闷、要么粗鲁的年轻人真的不一样。
他有点懒散，有点痞气，但心地善良，做事有分寸，懂得多。
对她...也很温柔体贴。
“累了就歇会儿。”
纪黎明注意到她呼吸有些急促，额角也见了汗。
便找了一处平坦有树荫的地方停下。
“还好。”
沈沈安然用袖子擦了擦汗，看着周围郁郁葱葱的景色，深吸了一口气。
“山里真好，空气都是甜的。”
纪黎明把水壶递给她：“喝点水。”
沈安然接过，小口喝着。
两人并肩坐在树荫下，听着风吹松涛。
一时静谧无言，却并不觉得尴尬。
休息了一会儿，纪黎明站起身：
“走吧，前面那片山坡背阴处就有透骨草，采完咱们就回去，太阳下山前得下山。”
“嗯。”
沈安然点点头，撑着木棍站起来。
果然，没走多远，在一片湿润的坡地上，就看到了一丛丛叶片细长、开着淡紫色小花的植物。
“就是那个！”沈安然惊喜道。
纪黎明走过去。
熟练地用柴刀割下那些长势良好的茎叶，小心地放进背篓里。
“够了够了，这些能用很久了。”
沈安然看着快半背篓的透骨草，连忙说道。
“嗯，这玩意儿不能久放，晒干了效果更好。”
纪黎明捆好背篓，看了看天色。
“走吧，我们从那边小路下去，近一些。”
两人沿着一条更陡峭的小径往下走。
纪黎明走在前面，不时回头提醒沈安然注意脚下的碎石。
突然，沈安然脚下一滑，“啊”地惊叫一声。
木棍脱手，整个人朝着坡下栽去！
“小心！”
纪黎明反应极快，猛地转身。
一把捞住了她的腰。
另一只手死死抓住了旁边的一棵小树。
巨大的冲力带得两人都是一个趔趄。
小树被拉得弯成了弓形，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沈安然吓得脸色煞白，心脏狂跳。
整个人都扑在了纪黎明怀里。
双手下意识地紧紧抱住了他的腰。
温香软玉满怀，少女身上淡淡的皂角清香混合着汗水的味道涌入鼻尖。
纪黎明的身体瞬间僵硬。
手臂却收得更紧，稳住了两人的身形。
“没...没事吧？”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低头看向怀里的人。
沈安然惊魂未定，抬起头，泪眼汪汪，嘴唇微微颤抖：
“没...没事...谢谢......”
两人此刻的距离极近，呼吸可闻。
纪黎明能清晰地看到她卷翘的睫毛上，沾着的细小水珠。
看到她苍白脸上因为惊吓和羞涩，泛起的红晕。
她的眼睛很亮，像浸在水里的黑葡萄，倒映着他有些失措的脸。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山林寂静，只有彼此急促的心跳声，擂鼓般敲击着耳膜。
沈安然似乎也意识到了此刻姿势的暧昧，脸颊瞬间红透，像熟透的樱桃。
她慌忙想从纪黎明怀里挣脱，脚下却又是一痛。
忍不住“嘶”了一声。
“别动！”
纪黎明按住她，眉头紧锁，“是不是又扭到了？”
“好像...是......”
沈安然疼得眼圈发红。
刚才那一下，确实崴到了原本就受伤的脚踝。
纪黎明叹了口气，扶着她慢慢坐到旁边的石头上。
蹲下身，不由分说地脱下了她的鞋袜。
果然，原本已经消肿的脚踝，此刻又红肿了起来，比之前更严重。
“得赶紧处理一下，不然明天更走不了路了。”
纪黎明皱着眉，抬头看了看四周，目光锁定在不远处石缝里长着的几株绿色植物上。
“你等着。”
他快步走过去，采了几片宽大的叶子，又用石头砸烂了一些根茎，混合在一起，走回来。
“这是车前草和一点接骨木的根，能消肿止痛。”
他解释着。
动作轻柔地将那团捣烂后，散发着清苦气味的草泥，敷在沈安然肿起的脚踝上。
冰凉的触感暂时缓解了火辣辣的疼痛。
沈安然看着他专注认真的样子，看着他额角因为忙碌而渗出的细密汗珠，看着他小心翼翼为自己敷药的动作。
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酸酸的，胀胀的，又带着难以言喻的甜。
从小到大，除了父母，从未有人对她这样好，这样细心体贴。
“黎明哥......”
她轻声唤道，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依赖和柔软。
“嗯？”纪黎明抬起头。
“谢谢你......”
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只剩下这苍白的三个字。
纪黎明看着她水汪汪的眼睛。
他有些不自然地别开脸，声音低沉：
“没什么，还能走吗？天快黑了。”
沈安然尝试着动了动脚，立刻疼得蹙起眉头。
纪黎明看了看越来越暗的天色，又看了看她肿得老高的脚踝。
沉默了片刻，然后在她面前转过身，半蹲下来。
“上来。”
宽阔的背脊再次出现在眼前。
沈安然的脸“轰”地一下又红了，心跳如鼓。
上一次是情急之下，这一次......
“快点儿，天黑了山路不好走，还有野猪。”
纪黎明催促道。
想到野猪，沈安然不敢再犹豫。
她咬了咬唇，红着脸，小心翼翼地趴到了纪黎明的背上。
手臂环住他的脖颈，身体紧密相贴。
纪黎明托着她的腿弯，稳稳地站了起来，迈开步子朝山下走去。
“黎明哥...重不重？”
她小声问。
“不重。”
纪黎明言简意赅，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太瘦了，以后多吃点。”
简单的话语，却让沈安然心里甜丝丝的。
她偷偷地弯起了嘴角，手臂不自觉地收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