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哲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几乎无法呼吸。
他死死地盯着祁同伟的侧脸，试图从那张平静得有些过分的脸上，找到一丝一毫的恐惧或者紧张。
但是，没有。
那张年轻的脸上，只有一种近乎变态的冷静，和嘴角那抹让他从骨子里感到发寒的笑意。
大开杀戒？
他疯了吗？！
这里是哪？这里是上百名全副武装的亡命之徒的老巢！是连武警部队都数次折戟沉沙的鬼愁涧！
他们有多少人？九个！
九个人，对上百人，还要大开杀戒？
这不叫勇敢，这叫自寻死路！
“祁同伟，你冷静一点！”吴哲终于忍不住了，他通过喉部通讯器，用一种压抑到极点的声音低吼道，“我们的任务是侦察！侦察！不是进攻！”
“高大队长命令我们，一旦发现危险，立刻撤退！”
“现在我们看到的是什么？这不是危险，这是绝境！我们必须马上撤！”吴哲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是被巨大的恐惧和压力所支配的本能反应。
“撤？”祁同伟终于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依旧平静如水，却让吴哲感觉自己像是被看穿了一样。
“吴参谋，你告诉我，我们怎么撤？”祁同伟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队员的耳朵里。
“我们花了两个小时，九死一生才摸到这里，沿途的诡雷和暗哨，我们只排掉了一小部分。你觉得，我们现在原路返回，还能像来的时候那么幸运吗？”
“敌人刚刚伏击了我们的巡逻队，现在正是他们戒备最森严的时候。我们一旦暴露，你觉得我们这九个人，能跑得过人家上百条枪的追杀吗？”
祁同伟的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吴哲的头上，让他瞬间冷静了下来。
是啊，怎么撤？
进来的时候，有祁同伟这个开了全图外挂的“神”在前面探路，他们尚且走得心惊胆战。
现在要迎着敌人最警惕的目光撤回去，无异于把后背亮给人家当靶子打。
进，是九死一生。
退，是十死无生！
他们，已经被逼到了悬崖边上，无路可退。
吴哲的脸色变得煞白，他第一次真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作茧自服，什么叫骑虎难下。
“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一个年轻的尉官声音干涩地问道，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再次聚焦到了祁同伟的身上。
这个总能创造奇迹的年轻人，是他们现在唯一的，救命稻草。
“怎么办？”祁同伟看着远处那片灯火通明的营地，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他内心的那个乐子人灵魂，已经开始兴奋地搓手了。
“我操，有意思，真有意思。这不比沙盘推演刺激多了？一百多个人，几辆破皮卡，就想拦住我？看来蝎子这辈子没见过什么叫降维打击。”
祁同伟心里疯狂吐槽，脸上却是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了山谷中心，那个最大的，看起来像是指挥部的木屋。
“吴参谋，你刚才说我们的任务是侦察，对吧？”
“对。”吴哲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那好。”祁同伟笑了，“那我们就来一次，最彻底的侦察。”
“我们不仅要搞清楚他们有多少人，多少枪。”
“我们还要搞清楚，他们的指挥官是谁，长什么样，晚上睡觉打不打呼噜。”
“我们甚至要搞清楚，他们昨天晚上吃了什么，今天晚上准备吃什么。”
“这种程度的侦察，够不够彻底？”
吴哲被他这番话给说懵了，他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跟不上祁同伟的节奏。
“这……这怎么可能做到？我们又进不去……”
“谁说进不去？”祁同伟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那眼神里，带着一种让人不自觉信服的力量。
“常规的渗透，当然进不去。”
“但如果，这个基地自己先乱起来了呢？”
“什么意思？”吴哲追问道。
“吴参谋，你看。”祁同伟指着山谷里的几处地方，像一个耐心的老师，在给学生讲解一道复杂的几何题。
“他们的营地，看似防守严密，但实际上，漏洞百出。”
“你看那边，是他们的发电机房，整个山谷的电力供应，都靠它。只要把它干掉，整个山谷就会瞬间陷入黑暗。到时候，我们有夜视仪，他们没有。谁是猎人，谁是猎物，一目了然。”
“还有那边。”他又指向另一处，“那是他们的弹药库。距离营房太近，而且没有任何防火措施。只要一颗小小的炸弹，就能让整个山谷，都欣赏到一场最绚烂的烟花。”
“还有他们的通讯中心，他们的哨塔，他们的巡逻路线……在我眼里，全都是漏洞。”
祁同伟每说一处，吴哲和他手下那几个军官的眼睛就亮一分。
他们发现，在祁同伟的讲解下，这个原本看起来固若金汤的军事基地，竟然真的像一个脱光了衣服的美女，浑身上下，都是破绽。
“你的意思是……”吴哲的心，开始狂跳起来。
“我的意思很简单。”祁同伟收回手指，看着他们，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们，要在这里，点一把火。”
“一把，足以把整个山谷都烧起来的，大火！”
“我们要让他们，自己乱起来，自己打起来！”
“然后，我们再趁乱，摸进去，找到他们的头儿，‘蝎子’。”
“最后，在他的脑门上，开一个洞。”
祁同伟的计划，简单，粗暴，充满了疯狂的想象力。
却又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反驳的，可行性。
吴哲和他手下的几个军官，全都听傻了。
他们感觉自己二十多年来学的那些军事理论，在祁同伟这种，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的打法面前，简直就像是小孩子的涂鸦。
这他妈是侦察？
这分明就是一场，经过了精密计算的，外科手术式的斩首行动！
“可是……高大队那边……”吴哲还是有些犹豫，他担心总部的命令。
“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祁同伟的回答，斩钉截铁。
“战场上的情况，瞬息万变。如果我们什么事都要等上面的命令，那我们早就死了八百回了。”
“吴参谋，你记住。我们是特种兵，我们是钢七小组。”
“我们的任务，不是被动地接受命令，而是主动地，去寻找胜利！”
“现在，胜利就在我们眼前。我们是去抓住它，还是眼睁睁地看着它溜走？”
祁同伟的目光，像两把刀子，死死地钉在吴哲的脸上。
吴哲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发干。
他看着祁同伟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又看了看身边那些，同样一脸狂热，被祁同伟彻底煽动起来的战友。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选择了。
他苦笑一声，第一次，发自内心地，对这个比自己年轻了将近十岁的组长，产生了敬畏。
“好。”他重重地点了点头，“我同意你的计划。”
“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说。”
“指挥权，必须完全交给你。我们所有人，都听你的。”吴哲的表情，无比严肃，“但是，一旦行动失败，或者出现重大伤亡，所有的责任，由我一个人来承担！”
他是一个军人，更是一个军官。
他不能让手下的兵，去背这个黑锅。
祁同伟看着他，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这个吴哲，虽然有点学院派的迂腐，但骨子里，还是个有担当的汉子。
“行。”祁同伟点了点头，“责任，我们一起扛。”
“现在，所有人，对表。”
“五分钟后，开始行动。”
“第一目标，发电机房！”
“行动代号，‘停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