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甲车碾过地下通道的金属斜坡时，迈克的后槽牙咬得发酸。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头盔里回荡——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在数秒。
三长两短的震动从贝壳项链传来时，他就把整个G-5支部的通风管道图刻进了脑子。
现在，距离小杰克说的\"计划成功\"已经过去了十七分钟，足够让那个总爱低头捣鼓机械的新兵摸到主控室。
\"到了。\"卫兵的枪托顶在他后颈，金属门\"轰\"地弹开。
消毒水的气味像刀子扎进鼻腔，迈克眯眼看见实验室中央的透明舱体，舱壁上凝结着淡红色的雾气。
雷蒙德中将站在控制台后，银发被冷白灯光照得发颤，他的右手虚按在红色急停按钮上，指腹泛着不自然的青白。
\"布莱恩特一等兵。\"雷蒙德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两度，\"夜鸦特使要的是你的模板数据，我只能...\"他喉结滚动，没说完的话被护士推着的手推车撞翻。
不锈钢托盘上，三支拇指粗的针管插在冰盒里，液体呈现诡异的紫黑色，像凝固的血。
迈克突然笑了。
他想起原身被关仓库时偷喝的朗姆酒，想起桑蒂在贝壳里塞微型记录器时说\"男人的酒气比海蟑螂还难闻\"，想起小杰克昨天替他挡下老兵挑衅时，袖口露出的狮鹫刺绣——那是\"狮鹫之心\"的标志，而他三天前故意在医疗舱撞床，就是要让雷蒙德看见他后颈那个船舵形状的胎记。
\"动手吧。\"他扯松领口，露出锁骨下淡青色的血管，\"反正你们要的是激活数据。\"
护士的手在发抖。
针管扎进皮肤的瞬间，迈克的肌肉本能地绷紧——雇佣兵的身体记忆比意识更诚实。
紫黑液体顺着血管窜动，先是灼烧，后是麻痹，他的视线开始重影，实验室的灯光变成了金狮子史基的船帆颜色。
\"检测到生命体征异常！\"仪器发出刺耳的尖啸。
迈克听见自己的骨骼在响，像老船的龙骨被海浪拍裂。
船舵形状的疤痕从后颈烧到天灵盖，他看见无数碎片在脑子里炸开：暴雨中的飞空海贼团旗舰，史基踩着断裂的船舵大笑，青鬼与赤鬼的尸体在脚下堆叠，还有那句被海风吹散的怒吼：\"老子的脑袋，连船舵都贯不穿！\"
\"心率420！肾上腺素浓度超标二十倍！\"
迈克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抬起来。
指尖触到空气的刹那，他听见风的轰鸣——不是普通的风，是能掀翻军舰的暴烈气浪。
通风口的金属百叶被吹得倒卷，控制台的文件纸打着旋儿粘在舱壁上，连雷蒙德按急停按钮的手都被气浪掀得撞在桌角。
\"这不可能...\"雷蒙德盯着监控屏，瞳孔剧烈收缩。
迈克后颈的船舵疤痕正在渗出淡金色的光，皮肤下的血管凸起成狮鹫的纹路，他的眼白完全被金红取代，连虹膜都变成了竖瞳，像极了史基当年站在空岛上，踩着海军中将尸体时的模样。
同一时间，地下二层的维修通道里，小杰克的额角沁出冷汗。
他的手指在终端键盘上翻飞，屏幕蓝光映得他眼底发青：\"找到了！
红眼07号的控制频率在37.2兆赫，和净化程序的干扰波重叠了！\"
驾驶座上的女人突然转头。
她的红瞳不再是机械的竖线，而是像人类一样收缩成圆点，眼尾的仿生皮肤随着呼吸轻轻起伏：\"需要多久？\"
\"十秒。\"小杰克的喉结动了动，\"但干扰波每三分钟切换一次，我们只有...\"
\"够了。\"红眼07号打断他。
她抬起手，金属手腕处弹出细如发丝的数据线，\"插我后颈接口。\"
小杰克的指尖在发抖。
他想起三天前在仓库里捡到的半块芯片，上面刻着\"实验体07·觉醒测试\"——而迈克昨天故意撞翻的医疗托盘里，正好有半管和芯片同批次的紫色药剂。
数据线插入的瞬间，红眼07号的身体剧烈抽搐。
她的红瞳闪过无数数据流，最后定格成一张泛黄的照片：穿海军制服的少女抱着襁褓中的婴儿，婴儿后颈有船舵形状的胎记。
\"启动突袭程序。\"她的声音不再是机械音，带着沙哑的人类尾音，\"目标：破坏所有连接涅盘工程的主服务器。\"
实验室里，迈克的意识正在下沉。
他能听见史基的笑声在脑子里炸响，能感觉到飘飘果实的能力像岩浆般在血管里奔涌，连被注射的紫黑药剂都在被金色光流吞噬。
船舵疤痕的灼烧感突然变成了清凉，他甚至能清晰听见地下二层的金属摩擦声——那是小杰克在撬服务器机房的门。
\"不...不能失控。\"他咬着舌尖，血腥味在嘴里蔓延。
桑蒂送的贝壳突然发烫，微型记录器传来规律的震动：两长一短——是\"安全\"的信号。
迈克的金红瞳孔微微收缩，他抬起手，掌心的气浪减弱成温柔的风，将雷蒙德散落在地的文件轻轻托回桌面。
但没人注意到，他后颈的船舵疤痕正在裂开细小的缝隙，金色光流从中渗出，在地面投下狮鹫的影子。
而他的意识深处，有个被封印的声音正在苏醒：
\"小鬼，想只用半吊子的模板就登顶？
先学会...控制这双能掀翻天空的手吧。\"
警报声再次炸响时，迈克的意识彻底陷入黑暗。
他最后看见的画面，是雷蒙德震惊的脸，和监控屏上疯狂跳动的一行字：
\"模板觉醒度：37%——警告！
未知能量正在侵蚀神经系统！\"实验室的警报声像被踩碎的海妖号角，在金属穹顶下炸开刺耳鸣响。
迈克的指节喀喇一声绷断实验舱的钛合金锁扣，淡金色光流裹着血珠从掌缝渗出——他能听见自己骨骼重组的脆响，每一根血管都在燃烧，像被塞进了整座空岛的暴风云。
“退下！”雷蒙德中将的喝令混着玻璃碎裂声，三个举枪的守卫被气浪掀飞撞在墙上，步枪在地上滑出火星。
迈克的瞳孔竖成金红细线，意识里史基的狂笑和雇佣兵时期的杀意在翻涌，他本能地想去抓住最近的活物——雷蒙德的银发在气浪里狂舞，那张沉稳的脸此刻像块被潮水冲刷的礁石，眼底却藏着某种期待的暗涌。
“控制不住了……”护士的尖叫被气浪撕碎。
迈克的右手不受控地抬向天花板，五米高的通风管道在气浪中扭曲变形，金属碎屑如暴雨倾盆而下。
他后颈的船舵疤痕完全裂开，狮鹫纹路的金光顺着脊椎窜上眉骨，皮肤下的血管凸起成青色的闪电——这具身体正在被模板里的力量重新塑造，像块被重锤反复敲打的精钢。
“迈克！”
一声带着沙哑尾音的呼唤刺穿了狂暴的气浪。
红眼07号撞开实验室的防弹门，金属门框在她肩头撞出凹陷。
她的仿生皮肤裂开几道细缝，露出下面泛着冷光的机械骨骼，可那双本该是数据竖线的红瞳此刻却像燃烧的岩浆，正死死锁着迈克额角的汗。
三天前仓库里半块芯片的记忆突然涌来——照片里穿海军制服的少女，襁褓中后颈有船舵胎记的婴儿，此刻在她机械脑核里连成一条线。
迈克的指尖在半空顿住。
那个声音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他疯狂翻涌的意识里突然浮现出桑蒂的贝壳项链，浮现出小杰克袖口的狮鹫刺绣，浮现出红眼07号后颈接口插着数据线时颤抖的指尖。
金红瞳孔里的竖线开始动摇，他听见自己嘶哑的喘息，像头被拔了尖牙的野兽。
“是……你？”他的声音带着破碎的金属音，却比刚才的气浪更让雷蒙德皱眉。
红眼07号踉跄着上前，机械小腿在地上拖出火星。
她抬手时，腕间弹出的不再是武器，而是半张泛黄的照片——和她脑核里那张一模一样的照片。
“妈妈说……”她的机械喉舌发出生硬的人类语调，“要保护后颈有船舵胎记的孩子。”
迈克的视线聚焦在照片上。
穿海军制服的少女眉眼和红眼07号有七分相似，襁褓里婴儿的胎记正和他后颈的疤痕重叠。
他突然感觉有滚烫的液体从眼眶滑落——不是血，是泪。
模板里那些关于杀戮的记忆突然退潮，他终于看清了意识深处被封印的画面：暴雨中，少女将婴儿塞进木箱抛向大海，自己却被戴着“涅盘工程”臂章的人拖走。
“冷静。”他咬着牙，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飘飘果实的能力开始收束，原本掀飞的金属碎屑像被无形的手托住，轻轻落回地面。
雷蒙德的手指在控制台下握紧，监控屏上“模板觉醒度”的数字正疯狂跳动到41%，而另一个隐藏代码正在闪烁：“07号实验体情感共鸣触发成功”。
“小杰克！”迈克转头吼道，声音里恢复了几分平日的冷硬。
地下二层的维修通道传来金属门被撬开的脆响，小杰克的脸从门缝里探出来，额角还挂着血：“服务器破坏了70%，但主核有备用电源！”
红眼07号突然抓住迈克的手腕。
她的机械手掌温度奇高，却让迈克的血管里那团火稳定下来：“我知道备用电源位置。”她的红瞳里数据流翻涌，“在……当年关押妈妈的牢房，地下三层。”
迈克的眼神瞬间冷锐如刀。
他抬起左手，掌心凝聚的气浪在实验室墙壁上切开一道一人高的缺口，海风裹着铁锈味灌进来——这是他用飘飘果实操控空气分子压缩出的“风刃”，比普通炮弹更精准。
“走。”他拉住小杰克的衣领，另一只手扣住红眼07号的机械臂，“雷蒙德，下次见面我会拆了你的控制台。”
雷蒙德站在监控室的单向玻璃后，看着三人消失在通道尽头。
他的手指轻轻划过控制台上的“紧急封锁”按钮，最终垂在身侧。
实验室的警报声渐渐平息，他摸出怀表打开，里面夹着的照片和红眼07号的那张是同一张——少女的海军制服上，别着和他一模一样的G - 5支部徽章。
“真正的实验，才刚刚开始。”他对着空荡的实验室轻声说，怀表的铜壳在灯光下泛着冷光，“金狮子的模板，07号的情感代码，还有那个总爱藏起心软的小子……海上帝王的种子，该发芽了。”
通道里的脚步声渐远，只留下雷蒙德的低语在金属墙壁间回荡。
而在更深处的地下三层，某个尘封二十年的牢房里，备用电源的红灯突然开始闪烁，像一双睁开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