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底碾过残阵最后一道刻痕，发出一声轻得几乎听不见的碎裂。风卷着灰烬扑在脸上，慕倾月没抬手拂，只是将震铲往肩上一扛，铲刃缺口刮着肩胛骨，咯吱作响。
“走。”她开口，嗓音像被砂纸磨过三遍，却稳得不像刚经历过一场灵魂级别的谈判。
苏逸咽了口唾沫，脚步迟疑半拍。那七道黑袍人影已先行几步，步伐整齐得像踩着同一根线，面具下的呼吸声整齐划一，仿佛不是活人，而是某种精密运转的机关。
她没回头，但知道苏逸在怕。谁不怕？刚签完一张拿“无言之狱”当违约金的生死契，转头就往传说中埋了三十七个元婴的绝地走，这不是修仙，这是集体跳崖。
“闭嘴，别想。”她冷不丁甩出一句，像是回应他没说出口的疑问，“想多了容易走火入魔，我可没多余的回春丹救你。”
苏逸嘴唇动了动，到底没出声。
她袖中那缕黑气还在游，像条认主的毒蛇，顺着脉门往上爬，时不时轻轻咬一口她的神识。系统警告早就被她手动屏蔽了三次，最后一次弹出的提示是：【检测到灵魂频率偏移，建议立即终止任务，否则可能触发‘逆主协议’】。
她反手把提示框拍没了。
积分还剩12，刚好够激活一次“隐灵丹师”马甲的感知增幅。她没急着用，那玩意儿像信用卡，刷一次涨一次年费，搞不好还得搭上点因果债。但眼下，雾来了。
不是从天而降，也不是从地里冒出来——它像是从空气里“长”出来的。前一秒视野还清晰，后一秒，灰白色的雾就像一锅煮沸的浆糊，哗地糊满了整片空间。
能见度瞬间掉到三丈内。
灵识一放出去，立刻像撞上棉絮，软绵绵地被裹住，收都收不回来。
“操。”她低骂一声，终于把积分砸了出去。
【马甲·隐灵丹师激活，感知增幅30%，持续时间：一刻钟】
一股暖流从丹田窜上眉心，像有人往她脑子里塞了副夜视仪。雾还是雾，但她能“看”到雾里的灵力流动了——歪歪扭扭，像被谁用叉子搅过，还带着一股子腐烂符纸的味儿。
“结‘守心阵’。”她下令，声音压得极低，“苏逸居中，六人外环，背靠背。谁敢乱动，我保证他死得比那黑袍人还难看。”
没人反驳。
她知道这帮人也在评估她。一个能扛住魔核爆、敢跟他们签魂契、还能在重伤状态下一眼认出南岭血窟动向的女人，不疯就是狠。他们不怕疯子，就怕又疯又狠还脑子清楚的。
她走在最前，震铲尖在地上拖出一道浅痕，像在画地图，又像在测地脉。每走十步，她就用指尖划破掌心，滴一滴血进铲裂。那铲子嗡鸣一声，铲尖泛起微弱金光，像探雷器似的往前扫。
第三次滴血时，光幕撕开雾气十丈，她瞳孔一缩。
地面上的纹路变了。
不再是残阵，而是完整的环形祭文——和她梦里一模一样。但线条扭曲，像是被什么巨力拉扯过，符文倒置，阵眼偏移，活像一张被揉皱又勉强摊平的符纸。
“不是自然形成的。”她低声自语，“是封印裂了，能量外泄，把地脉都烧变形了。”
系统情感洞察自动弹出：【环境情绪反馈：压抑、窥视感强烈，精神干扰源活跃度上升】
她咬了下舌尖，血腥味在嘴里炸开，清醒了一瞬。
就这一瞬，雾里响起了声音。
不是风声，不是回音。
是“低语”。
像很多人在同时说话，又像没人发声，只是直接在脑子里响起。内容听不清，但语调诡异，带着种催眠般的节奏，一句接一句，往人神识里钻。
苏逸猛地一颤，脚步踉跄。
一名黑袍人也后退了半步，手按上了腰间的无刃古剑。
“闭听守心。”她声音冷得像冰窖里捞出来的，“谁敢闭眼、停步、乱动，一律按叛盟处理。别忘了你们那把剑的誓。”
没人再动。
她却感觉到袖中黑气猛地一抖，像是被那低语勾起了什么。它顺着经脉往上冲，直逼识海。她反手一压，用寒心火硬生生把它压了回去。
火与黑气撞在一起，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像是有人拿锉刀在磨她的骨头。
她没吭声。
只是把震铲换到左手，右手悄悄摸向储物戒——里面只剩三枚回春丹，一枚凝神符，还有一小瓶她私藏的“断梦散”。那是她从一个疯癫阵法师手里抢来的，据说能斩断因果梦境，副作用是可能让人三天说不出话。
她没用。
现在不是断梦的时候，是看清楚梦从哪儿来的。
雾越来越浓，低语越来越密。她能感觉到队伍的节奏在乱，呼吸声变得急促，脚步开始拖沓。有人的灵力波动开始不稳定，像是被什么东西一点点吸走。
“加快速度。”她下令，“按原定路线，不准偏离。”
没人应，但脚步动了。
她走在最前，血一滴一滴往铲子里喂。每撕开一次雾幕，地上的纹路就更清晰一分。那些符文不再是死的，它们在“动”——缓慢地旋转，像是在模拟某种仪式。
直到她第四次滴血。
锐尖金光扫过前方，她猛地顿住。
雾中，站着一个人影。
不高，不胖，穿着件破旧的灰布袍，背对着他们，一动不动。
可慕倾月的血，瞬间凉了半截。
那身形……
像极了三年前，她刚穿过来时，照过的唯一一面铜镜里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