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辰把最后一个采样贴片收进战术包，拉链合上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他站在训练场边缘，风从东面吹来，带着点焦味和金属冷却后的涩气。刚才那波爆炸留下的灰还在空中飘，像没散尽的念头。
他没急着回队列，反而靠在水泥护栏上，指尖摩挲着密封袋的边角。里面是刚采集到的粉末残渣，颜色比硝化甘油深一点，质地更黏，像是掺了某种稳定剂。这玩意儿不该出现在常规演习里，尤其不是冲着他脚边炸的那一发——角度太准，力道又收着，像在测反应阈值。
“你每次都这么淡定？”
声音从身后传来，不高，但穿透风声直抵耳膜。
齐辰没回头。他知道是谁。
这个声音上周在心理评估室听过一次，当时对方问的是“你有没有梦到过不属于你的记忆”，现在却出现在训练场，手里还夹着一份文件。
沈知夏走到他旁边，没靠太近，也没刻意保持距离。她把文件翻开一页，递过来：“你的应激反应数据，和其他人差太多了。”
齐辰扫了一眼，没接。
纸上是一组曲线图，心跳、瞳孔收缩、肾上腺素飙升的时间节点全都标得清清楚楚。最离谱的是，在爆炸发生的前0.7秒，他的神经系统就已经进入备战状态。
“巧合。”他说。
“连续三次都是巧合？”她看着他，“靶场那次，你在火光闪起来之前就压低了重心；催吐那次，你在喝下牛奶三秒内就启动了呕吐反射；还有宿舍里的窃听器，你用银针破坏芯片的方式，根本不是普通人能掌握的手法。”
齐辰笑了笑：“训练多了，身体会记住危险。”
“可你才来三天。”
“我学习能力强。”
她没笑，反而把文件往回收了收：“你知道最奇怪的是什么吗？你不只是快，你是精确。每一步都卡在最优解上，像……提前演练过无数遍。”
风吹乱了她额前的碎发，她抬手拨了一下，动作干净利落。
齐辰看着她的眼睛，忽然问：“那你相信，有人真的能靠自己成为传奇吗？”
她一顿。
这个问题不像反问，倒像一道考题。
“如果按心理学模型，人的潜力有极限。”她说，“天赋、环境、训练量加在一起，也只能把你推到某个高度。但你……像是打破了这个模型。”
“所以你觉得我是假的？”
“我不是说你造假。”她摇头，“我是说，你可能被什么东西改变了。比如药物、实验、或者……某种外界干预。”
齐辰沉默了几秒，忽然伸手，从她文件夹里抽出一张泛黄的纸页。
上面印着一行模糊字迹：**“98届高考状元，齐振南，于毕业前夜遭遇爆炸案，当场死亡。”**
照片已经褪色，只能看出是个穿白衬衫的年轻人，站在校门口，手里拿着录取通知书。
空气一下子沉了下来。
齐辰盯着那张脸。
眉骨、鼻梁、下颌线——和他自己，像得离谱。
“你查我？”他声音很平，听不出情绪。
“我不确定是你。”她说，“但我注意到选拔名单上有你名字的时候，档案编号是‘qZ-98’。而二十年前那位状元，档案编号也是‘qZ-98’。系统标记重复，我以为是录入错误，结果调出来一看……”她顿了顿，“你们不仅同名同姓，连出生地都一样。”
齐辰把那页纸慢慢放回去。
手指稳得住，心里却翻了船。
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和一个死人对上号。
更没想过，那个“齐振南”，可能是他父亲，也可能是另一个他。
“你说这些，是想证明我也是被选中的实验品？”他终于开口，语气还是冷的，“还是说，你觉得我现在站在这里，只是某个计划的延续？”
沈知夏没回答。
但她没退。
她只是看着他，眼神里没有怀疑，也没有猎奇，只有一种近乎执拗的认真。
“我不是来揭你底牌的。”她说，“我是来确认一件事——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谁。”
齐辰笑了下，这次是真的笑了。
“我要是知道，还会站在这儿被人当小白鼠测试？”
她没说话。
远处传来脚步声，是巡逻兵在往东侧移动。那边仓库的火还没灭，黑烟滚滚，警报响了一路。基地进入了临时管控状态，所有非必要人员都被要求原地待命。
可她没走。
“你知道吗？”她忽然说，“那个案子当年被定性为意外，可现场残留物检测出一种未登记的基因药剂成分。和你今天早上喝的那杯牛奶里的一模一样。”
齐辰猛地转头看她。
她点头：“我没瞎猜。我在后勤系统调了炊事员的排班记录，发现每次轮到他值班，食材采购单都会多一项‘营养强化剂’。而那个编号，和黑曜集团二十年前的研发代号一致。”
“你查得很深。”
“因为我不信巧合。”她说，“一个人能在三天内识破窃听、规避药剂、预判爆破，还能用非制式手段反制狙击手……这不是天才，这是模板复制。”
齐辰盯着她，忽然觉得有点累。
不是身体上的，是那种被人一点点剥开伪装的感觉。
他一直以为自己藏得很好。
模拟器不暴露，能力靠磨炼，每一次出手都控制在“勉强合理”的范围内。可她还是看出来了，不是靠数据，是靠直觉，靠那种不肯放过任何异常的心理学偏执。
“那你打算怎么办？”他问，“上报？写报告？说我是个不该存在的人？”
“我不想把你交出去。”她说，“我想知道真相。而且……”她停了一下，“我觉得你也想知道。”
齐辰没动。
风更大了，卷着灰扑在脸上。远处火光映在他眼里，一闪一闪的，像某种信号。
他忽然想起昨晚做的梦。
一片漆黑的实验室，墙上挂着十二个屏幕，每个屏幕里都有一个人在战斗、奔跑、推理、手术……而中间那个屏幕，是空的，只写着两个字：**启动者**。
“二十年前的那个晚上，”他低声说，“不只是爆炸那么简单，对吧？”
沈知夏看着他，轻轻点头：“警方记录显示，当天深夜，国防科大心理实验室有一段监控被删除。而负责该项目的教授，在案发后第三天失踪。官方说法是出国讲学，但从没再出现过。”
齐辰闭了下眼。
原来早有人走过这条路。
甚至可能，就是从他开始的。
“所以你现在问我相不相信一个人能成为传奇。”她轻声说，“我的答案是——我相信有人能被选中，但我不信他们会默默无闻地消失。”
齐辰睁开眼，正要说什么——
轰！！！
一声巨响撕裂空气。
不是远处仓库，是基地西侧！
紧接着第二声炸起，震得地面都在抖。
两人同时转身。
浓烟升腾，火光冲天，至少两个位置同时被引爆。
沈知夏脸色变了：“这不是事故……是有组织的突袭。”
齐辰没说话，反而低头看了眼战术包。
密封袋还在，采样贴片完好。刚才那一阵风，没能把它吹掉。
他握紧袋子，目光锁定爆炸方向。
就在这时，耳边响起一道机械音：
【新副本加载中：兵王锋芒】
【倒计时：71:59:48】
他没来得及反应，手机在裤兜里震动了一下。
一条短信跳出来，没有号码，只有五个字：
**“别信沈知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