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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良版地根薯羹的成功,如同在苏婉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涟漪虽不汹涌,却持续扩散。经她之手,那些被遗落在尘埃里的知识和材料,似乎被注入了新的生命力。张禾、王师弟等人切实受益后,虽未大肆宣扬,但“苏师姐有办法将不起眼的东西变得有用”这样的模糊印象,开始在他们的小圈子里悄然流传。

苏婉并未因此自满,反而更加沉潜。她深知,地根薯羹的成功带有一定的偶然和针对性,灵厨之道的博大精深,远非一道羹汤可以概括。她继续埋首于丙三库房,系统性地整理那些关于各类低阶灵植、矿物特性及相互作用的玉简,并尝试着将更多被忽视的材料纳入她的“食谱”。

这日午后,她正对着一枚记录“赤炎蚁巢穴伴生菌类”的玉简蹙眉思索,库房外传来一阵略显急促却又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苏……苏师妹在吗?”一个带着迟疑和虚弱感的男声在门外响起。

苏婉放下玉简,起身开门。只见门外站着一个身着内门弟子服饰的青年,约莫二十出头,面容原本应算俊朗,此刻却透着不正常的青白之色,嘴唇微微发紫,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呼吸也有些短促。他眼神中带着难以掩饰的焦虑,以及一丝仿佛抓住救命稻草般的期盼。

苏婉认得这身服饰的纹样——药园弟子。并非丹堂直属,而是隶属于宗门灵植堂,负责照料和管理各品级药圃。

“这位师兄是?”苏婉心中警惕,面上不动声色。内门弟子,尤其是药园这等重要地方的弟子,突然来找她一个外门杂役,实在反常。

那青年弟子见苏婉警惕,连忙拱手,声音带着气弱:“在下林风,是百草峰药园的看守弟子。冒昧前来,实是因……听闻师妹于灵膳一道颇有造诣,能解寻常丹药难解之困,特来求助!”

他话语急促,说完似乎牵动了什么,闷咳了两声,脸上青白之气更重了几分。

苏婉没有立刻让他进来,而是仔细观察他的气色和状态。不像是重伤,更像是某种毒素或异常能量侵体导致的灵力紊乱、气血运行受阻。丹堂丹药效果不佳?看来不是寻常伤势。

“林师兄请进。”苏婉侧身让开,“不知师兄所言是何困厄?师妹修为浅薄,所学粗陋,未必能帮上忙。”

林风踉跄步入库房,也顾不上客气,倚着一个书架勉强站定,苦笑道:“不瞒师妹,我前日在照料一株新移栽的‘蚀心藤’时,不慎被其伴生的‘暗影荆棘’刺伤。那暗影荆棘之毒并不致命,却极其刁钻,能侵蚀灵力,紊乱气血,令人五内如焚,却又虚软无力。我已服用过丹堂的清心解毒丹,初时稍有缓解,但药力过后,症状反复,甚至更甚!贡献点花费不少,却如石沉大海……”

蚀心藤?暗影荆棘?苏婉迅速在脑海中搜索相关记忆。她在丙三库房的玉简中似乎见过关于蚀心藤的记载,此藤本身是炼制某些特殊丹药的主材,但其生长环境苛刻,常伴生一些奇毒之物。暗影荆棘正在其列,其毒不伤肉身根本,专扰灵识气血,确实棘手。

“丹堂丹药既无效,师兄为何不去寻灵植堂长老或更精通毒理的师长?”苏婉问道,这是合理的质疑。

林风笑容更苦,带着一丝难以启齿的尴尬:“师妹有所不知,那蚀心藤……是我私下与人交易得来,并未上报堂内。此事若声张出去,我受罚事小,连累那位同门……况且,丹堂孙执事那边,前几日因采购一批辅药之事,我刚与他有些龃龉,此刻去求他……唉!”他未尽之语,充满了无奈和悔恨。

苏婉明白了。这是私自违规操作出了问题,又恰好与丹堂管事交恶,求告无门,才病急乱投医,找到了她这个近来在底层弟子中有些奇异传闻的“灵厨”。

风险很大。若处理不当,不仅救不了人,还可能引火烧身,被扣上“庸医害人”甚至“蓄意谋害内门弟子”的罪名。丹堂正愁找不到她的错处。

但看着林风那强忍痛苦、近乎绝望的眼神,以及他话语中透露出的、对丹堂霸道作风的隐忍不满,苏婉心念电转。

这是一个危机,也是一个机会。一个验证她所学,尤其是应对这种“非典型”伤势能力的机会,也是一个可能赢得一位内门弟子,乃至其背后药园人脉的机会。

“林师兄,我只能说尽力一试。”苏婉没有把话说满,神色凝重,“灵膳并非丹药,效果如何,我无法保证。且需你完全信我,将受伤经过、此刻体内具体感受,细细道来,不得有丝毫隐瞒。”

林风见苏婉没有直接拒绝,眼中希望之火重燃,连忙道:“自然!自然!绝无隐瞒!”当下,他便将如何被刺伤,伤口初时感觉,服用丹药后的变化,以及此刻体内灵力如何滞涩、气血如何翻涌、五脏如何灼痛等细节,一一详细描述。

苏婉凝神静听,结合之前看过的关于蚀心藤及伴生毒物的玉简记载,以及兽皮卷轴中关于“调和阴阳、疏导郁结”的理论,心中飞快推演。

暗影荆棘之毒,性阴寒刁钻,如附骨之疽,纠缠灵力。丹堂清心解毒丹,药性偏阳刚猛烈,试图以火燎原,驱散毒素。但此毒奇特,遇强则粘附更紧,药力过后,反而激发其凶性,导致反复。

或许……不该强行驱散,而应以疏导、安抚、中和为主?

她想到之前改良地根薯羹时,对“雾隐花”空蒙纳浊特性的运用。又想到另一枚玉简中提及,一种名为“月华草”的低阶灵植,性至阴至柔,善于安抚狂暴的灵力和情绪。还有《云游食记》中某处提到,以特定手法处理过的“百年茯苓”,其性平和厚重,能稳固根基,抵御外邪内扰……

一个初步的方案在她脑海中逐渐清晰。

“林师兄在此稍候,我去去就回。”苏婉说完,转身快步离开库房。她动用了一些近日积累的人情和贡献点,从经阁内部的小市换来了所需的月华草和一小块品质尚可的茯苓,又取了一些自己平日备下的、性平和的辅料。

回到库房旁她偶尔使用的小灶间,苏婉屏息凝神,开始操作。她先将月华草以特殊手法榨取汁液,以其阴柔之力为基;再将茯苓细细研磨,用文火慢焙,激发其稳固之性;辅以几种调和药性的普通灵植汁液。她没有用水,而是以自身微弱的水灵力引导、融合这些材料,整个过程如同进行一场精密的仪式。

最终,她得到了一碗色泽清浅、近乎透明,散发着淡淡凉意和茯苓清香的粘稠液汁。

“林师兄,将此药汁服下。可能会有些不适,需忍耐。”苏婉将碗递给林风。

林风看着那碗与其说是灵膳、不如说更像某种汁液的东西,咬了咬牙,接过碗一饮而尽。药汁入口冰凉,顺着喉咙滑下,初时并无特殊感觉。

但片刻之后,他猛地捂住腹部,脸上露出痛苦之色,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身体甚至微微颤抖起来。

苏婉紧紧盯着他,心中亦有些紧张。她在赌,赌自己的判断正确,赌这以阴柔疏导、安抚中和的思路,能克制那刁钻的暗影荆棘之毒。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林风身体的颤抖渐渐平息,紧捂腹部的手也松开了些。他长长吁出一口气,那气息中竟带着一丝淡淡的黑灰色,随即,他脸上的青白之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消退,虽然依旧虚弱,但那种如附骨之疽的痛苦似乎减轻了大半!

“有效!真的有效!”林风感受着体内那纠缠数日、让他寝食难安的阴寒毒素似乎被一股柔和的力量化开、疏导,虽然并未完全清除,但那股失控的紊乱感已被压制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违的平静。他激动地看向苏婉,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感激,“苏师妹!大恩不言谢!林风……铭记于心!”

苏婉也暗暗松了口气,看来方向是对的。她平静道:“林师兄不必如此,此药汁只能暂时压制疏导,并未根除。你需连续服用三日,期间务必静养,不可动用灵力。三日后,毒素应可化解七八。至于后续调理……”她顿了顿,“我或许可再为你准备一些固本培元的食补之方。”

林风连连点头,此刻对苏婉已是心悦诚服。他挣扎着站起身,郑重地向苏婉行了一礼:“师妹再造之恩,林风没齿难忘!日后若有用得着药园林风之处,尽管开口!”

送走千恩万谢的林风,苏婉看着空碗,心中波澜微起。这次意外的求助,不仅验证了她思路的可行性,更让她看到,灵厨之道,在某些丹堂丹药难以触及的细微、刁钻领域,或许有着独特的优势。

而经此一事,她的名字,恐怕要在某些特定的圈子里,传得更远了。福兮祸所伏,丹堂的视线,想必也会更加锐利。

她收拾好灶间,神色恢复平静。路,总要一步步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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