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短信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缠绕在林晚的脖颈上，让她在初秋的夜风里感到了窒息般的寒意。【看来，你们谈得很‘愉快’。提醒一下，共犯关系，往往比敌人更脆弱，也……死得更快。】
他们不仅知道她和江辰见了面，甚至可能清晰地知道他们谈话的内容！那句“共犯关系”，精准地戳破了他们刚刚建立起来的、脆弱而微妙的同盟外壳。
这不是简单的跟踪或网络监控。这近乎于……读心。
林晚站在宿舍楼下，冰冷的月光洒在她苍白的脸上。她没有立刻上楼，而是缓缓抬起头，目光如同探照灯般，仔细扫视着周围的环境——宿舍楼的窗户、路灯的灯罩、不远处的大树、甚至是垃圾桶和公告栏的角落。
有没有摄像头？有没有窃听器？对方到底是通过什么方式，如此精准地掌握着她的一举一动，乃至核心对话？
一种无处遁形的绝望感，再次如同潮水般涌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如果连最私密的谈话都无法保障，那么她和江辰所谓的“合作”，根本就是一个笑话，一场在透明舞台上、被无数双眼睛围观的可笑演出。
她失魂落魄地回到寝室，苏晴依旧没心没肺地追着剧，对她苍白的脸色和魂不守舍的状态毫无察觉。林晚第一次对苏晴这种单纯的迟钝产生了一种近乎羡慕的情绪。
她将自己摔进床铺，拉紧床帘，在绝对的黑暗和寂静中，试图厘清混乱的思绪。
江辰知道他们被监控到这种程度吗？
如果他知道，他为什么还要冒险和她谈那些？是为了测试监控的边界？还是他另有依仗？
如果他不知道……那意味着对方的监控手段，可能也超出了江辰的掌控范围。
无论是哪种可能，情况都糟糕透顶。
她拿出那个存有姐姐证据的U盘，紧紧攥在手心，冰凉的金属外壳带来一丝微弱的真实感。这是她唯一的筹码，绝不能通过任何可能被监控的渠道传递出去。
第二天，林晚强迫自己恢复了“正常”。她按时上课，参与校庆筹备，甚至在面对江辰时，也表现得如同普通同事，眼神交流仅限于工作需要，没有丝毫多余的情绪。
她在观察，也在等待。等待江辰的反应，等待那个隐藏在幕后的监视者下一步的动作。
一整天都风平浪静。秦瑶没有来找麻烦，江辰也没有任何异常的联络。那份关于复查的公告依旧挂在校园网首页，工作组邮箱似乎也收到了一些师生的咨询邮件，一切都在“正常”推进。
但这种正常，反而更像暴风雨前的死寂。
傍晚，林晚以去图书馆查阅校庆历史资料为由，再次来到了那个存放过期期刊的角落。她需要找一个绝对安全的、不可能被电子设备监控的地方，仔细研究江辰给她的证据，看看是否能找到更多被忽略的细节。
她刚在积满灰尘的书架间坐下，一个身影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旁的过道阴影里。
是江辰。
林晚的心脏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攥紧了口袋里的U盘。
江辰没有说话，只是将一个折叠起来的小纸条，迅速塞进了她面前摊开的一本厚重过期期刊的书页夹缝中，然后如同出现时一样，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开，整个过程不超过五秒钟，他甚至没有看她一眼。
林晚屏住呼吸，等了几分钟，确认周围再无动静后，才颤抖着手，取出了那张纸条。
纸条上只有一行打印的、没有任何笔迹特征的宋体字：
【明早八点，校史馆东侧楼梯间，消防柜底层。非电子。】
校史馆？东侧楼梯间？消防柜？
林晚瞬间明白了。江辰在用一种最原始、也是最难被高科技监控的方式与她联系！校史馆人流量少，监控探头可能存在死角，东侧楼梯间更是偏僻。而消防柜，金属外壳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屏蔽信号，内部更是不会被常规监控覆盖。
他意识到了！他同样意识到了那无孔不入的监视，并且，找到了一个可能的裂缝！
这个发现让林晚几乎停滞的心脏重新恢复了跳动。只要还有沟通的渠道，他们就还没有完全输掉！
第二天早上七点五十分，林晚提前抵达校史馆。她装作随意参观的样子，慢慢踱步到东侧。这里果然僻静，空气中弥漫着旧纸和灰尘的味道。楼梯间入口处有一个明显的监控探头，但角度似乎主要覆盖楼梯本身和主要通道。
她计算着时间，趁着清晨馆内人员最少的时候，快速闪身进入楼梯间。下方传来隐约的脚步声，似乎是保洁人员。她屏住呼吸，靠在墙边等待。
脚步声逐渐远去。她立刻走到角落那个红色的消防柜前，柜子上挂着一把老旧的环形锁，但似乎并没有锁死。她轻轻一拉，柜门应声开启了一条缝隙。
一股混合着金属和尘埃的气息扑面而来。消防柜内部摆放着灭火器和水带，底层积着一层薄灰。她迅速伸手进去摸索，指尖触碰到一个硬硬的、书本状的物体。
她将其抽出，那是一个用普通牛皮纸包裹、没有任何标识的、类似文件夹的硬壳本子。她来不及细看，立刻将其塞进自己带来的帆布包最底层，然后轻轻合上消防柜门，若无其事地离开了楼梯间。
整个过程，她的后背都被冷汗浸湿。
回到寝室，锁好门，她才敢拿出那个牛皮纸包裹。拆开外面普通的包装，里面是一个略显陈旧的深蓝色硬壳笔记本，封面上没有任何文字。
她深吸一口气，翻开了笔记本的第一页。
里面不是打印的文字，而是手写的、密密麻麻却工整有力的字迹——是江辰的笔迹！
这果然是非电子的、最安全的沟通和记录方式！
笔记本的前半部分，详细记录了他三年前参与“启明”项目时，观察到的所有异常细节：秦校董方面人员如何绕过正常流程施压，项目经费如何被以各种名目划转到不明账户，以及他本人如何被威逼利诱签署那份诬陷文件，和他最终拒绝后遭遇的各种隐性打压。
这些内容，与他之前口述的相互印证，但细节更为丰富，时间线更为清晰，像是一份沉甸甸的、来自过去的证词。
然而，让林晚呼吸骤停的，是笔记本后半部分的内容。
那里记录的，是他成为学生会会长之后，暗中进行的调查！他利用职务之便，小心翼翼地查询了当年项目组其他几个核心成员后来的去向，发现他们大多离开了原本的技术领域，或者去了与秦家有关联的企业，似乎都被“妥善安置”了。
他还记录了几次与秦校董方面人员接触时，对方无意中透露出的、关于项目背后真正目的的零星信息——似乎不仅仅是为了学校的“智能化”，更像是一个庞大的、关于校园行为数据采集与分析的试验田！而数据接口的权限，是掌控这一切的关键！
这个信息，让林晚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如果这是真的，那么姐姐当初质疑的“数据壁垒风险”和“权限过度集中”，其严重性远超她的想象！这不仅仅是一个项目的失败，更可能涉及到一个侵犯隐私、甚至可能用于不正当目的的数据监控网络！
笔记本的最后一页，是空白的。但在页脚的位置，用极细的笔写着一行小字，墨迹看起来是最近新添上去的：
【小心身边。监视可能来自意想不到的方向。秦非唯一。】
“秦非唯一”！
这四个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林晚一直以来的认知迷雾！
对手，不止秦家一家？还有其他人？或者说，秦家背后，还有更强大的势力？
而“小心身边”……这指向性过于明确，也过于可怕。难道监视者，就隐藏在她日常接触的人之中？苏晴？其他室友？还是……她从未怀疑过的某个同学、老师？
巨大的信息量和随之而来的恐惧，让她几乎握不住这个笔记本。江辰交给她的，不仅仅是更多的证据，更是一个更加庞大、更加黑暗的谜团！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江辰会说“立场不由自己选择”，为什么他如此谨慎，为什么他保存证据是为了“自保”。他们面对的，是一个盘根错节、力量远超想象的怪物。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微信消息，来自苏晴：
【晚晚，你昨天是不是把一个银色的小U盘掉在寝室地上了？我早上扫地在你椅子下面发现的，放你桌上了哦！】
银色U盘？！
林晚猛地转头，看向自己的书桌——那个存放着姐姐关键证据的U盘，正静静地躺在桌面上！
她明明记得，自己昨天回来后，就将U盘妥善地藏在了枕头底下！它怎么会掉在地上？还被苏晴捡到？
是苏晴无意中发现的？还是……她动了她的东西？
“小心身边……”
江辰的警告，如同丧钟般在她耳边敲响。
她盯着那条来自苏晴的、看似平常无害的消息，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难道这个她以为最安全、最不设防的寝室，这个她朝夕相处的室友，才是那张无形监视网中，离她最近……也最致命的一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