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波万顷,海天一色。数艘悬挂着大胤与琉球联合旗帜的舰船,正劈波斩浪,朝着西北方向疾驰。谢清晏立于主舰“破浪号”的船首,海风拂动他青衫衣袂,目光沉静地望向遥远的海平面。体内“源初之钥”与万里之外的共鸣如同一条无形的弦,时刻牵动着他的心神,他能隐约感知到另一端那股正在缓慢复苏、日益强大的力量。
“先生,按目前航速,若无意外,半月之内便可抵达闽州港。”云烁来到他身后,躬身汇报。他周身光晕流转,经过神殿洗礼与理念认同,气息愈发精纯。
谢清晏微微颔首,视线却投向侧后方一片看似平静的海域,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传令各船,加强警戒,尤其是水下。太始不会轻易放我们带着钥匙和盟军返回。”
他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原本晴朗的天空骤然暗沉下来,并非乌云汇聚,而是一种光线被无形力量吞噬的诡异晦暗。前方海面之下,巨大的、不祥的阴影如同鬼魅般迅速蔓延开来,其范围之广,竟瞬间笼罩了整支船队!
“敌袭!水下有东西!”了望塔上的水手发出凄厉的警报。
哗啦——!
巨大的破水声接连响起,数条粗壮无比、布满吸盘与冰冷鳞片的墨色触手猛地从海中探出,如同来自深渊的魔鞭,带着搅动海浪的巨力,狠狠抽向为首的“破浪号”!那触手上萦绕着令人作呕的虚无气息,与太始的力量同源,却更加狂暴、混乱。
“是‘虚无孽物’!太始催生的深海怪物!”鲛人澜脸色一变,清越的鲛歌瞬间响起,试图安抚躁动的海水,形成屏障,但那触手的力量远超寻常海兽,屏障仅支撑一息便轰然破碎。
云烁怒喝,光之神力化作炽热长矛激射而出,钉在一条触手上,却只留下一个焦黑的印记,未能将其重创。云稷与暗之代行者同时出手,光暗交织的力量斩向触手,虽能造成伤害,但触手的再生速度极快,且数量众多,一时间,船队竟陷入被动!
谢清晏眸中寒光一闪,正欲引动源初之钥的力量,却忽然心念一动。他感知到,万里之外那股与他共鸣的力量,在这一刻变得异常活跃,甚至带着一种……引导的意味?
***
神京,摄政王府密室。
萧逐渊盘膝而坐,周身紫金色的帝气与那股新生的淡金色血脉神力交织流转,在他头顶隐隐形成一道模糊的、威严的虚影。就在方才,他通过血脉桥梁,清晰地感知到了谢清晏那边遭遇的危机!
并非具体景象,而是一种危险的预兆,以及……一个契机。
他脑海中,一段尘封的、源自古老血脉记忆的阵法信息骤然浮现——**“三才戮神阵”**。并非需要实体站位,而是以天、地、人三才本源为引,意志为基,跨越时空形成绝杀之局。天位,可引动法则;地位,可镇压空间;人位,主杀伐决断。
“清晏持源初之钥,可暂代‘天’位,引动源海之力定鼎法则。”
“我以复苏之神血帝气,坐镇‘地’位,隔空锚定那片海域,镇压虚无。”
“还缺一位……主掌杀伐、锐不可当的‘人’位……”
萧逐渊心念电转,瞬间锁定了一直依附于谢清晏随身玉佩、温养魂体的**顾临渊**!这位昔日的剑道魁首,虽仅余残魂,但其剑意之纯粹、杀伐之决绝,正是“人”位最佳人选!
“顾临渊!”萧逐渊的意志顺着血脉共鸣,跨越万里,如同洪钟大吕,直接敲响在谢清晏识海深处,同时也惊动了玉佩中沉睡的剑魂,“借你剑意一用,布‘三才阵’!”
***
“破浪号”上,谢清晏在接收到萧逐渊意念的瞬间便已明悟。他毫不犹豫,双手结印,体内“源初之钥”光华大放,一股浩瀚而古老的创造之力冲天而起,并非直接攻击触手,而是如同画笔,以自身为中心,在晦暗的天空中勾勒出玄奥的轨迹——**定天枢**!
与此同时,他腰间的玉佩清鸣一声,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能斩断因果轮回的煌煌剑意冲天而起!那剑意纯粹而冰冷,带着顾临渊独有的、一往无前的决绝,虽无实体,其锋芒却让周遭的虚无气息都为之一滞——**立人极**!
万里之外,萧逐渊感应到两股力量已然就位,他猛然睁开双眼,周身紫金与淡金光芒爆射而出,双手虚按地面,仿佛将整个大胤的山川地脉之气都汇聚于一身,通过血脉桥梁,悍然降临至那片激战的海域——**镇坤元**!
天、地、人三才之位,于刹那间隔空确立!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种绝对的、凌驾于寻常法则之上的秩序被强行建立。以谢清晏的船队为中心,方圆数里的海域仿佛被从原有时空中剥离出来。那漫天挥舞的狰狞触手,如同陷入了无形的泥沼,动作瞬间变得迟缓、凝滞,其表面萦绕的虚无气息如同遇到克星,发出“滋滋”的消融声。
紧接着,顾临渊那道煌煌剑意,在三才阵格的加持下,分化万千,化作亿万元形剑丝,细密如雨,却带着洞穿虚无的极致锋锐,无声无息地穿透了每一条触手,精准地斩灭了其核心的混乱本源!
噗!噗!噗!
如同被刺破的气囊,那几条巨大的触手剧烈抽搐着,迅速萎缩、干瘪,最终化作飞灰,消散于海风之中。海面下的巨大阴影发出一声无声的哀嚎,仓皇向深海遁去,那片被吞噬的光线也迅速恢复。
海面重归平静,仿佛方才的惊险从未发生。唯有船上众人剧烈的心跳和残留的震撼,证明着那短暂却致命的交锋。
“结……结束了?”有船员喃喃自语,难以置信。
谢清晏缓缓收回力量,脸色微微发白,跨越万里布阵,对他消耗不小。他抚过腰间温热的玉佩,轻声道:“多谢顾兄。”玉佩微光闪烁,算是回应。
他抬头望向西北,眼中闪过一丝暖意与惊叹。逐渊……你的力量,竟已能跨越万里,做到如此地步了么?这三才阵,只是开始。
***
神京,深宫。
夜色已深,御书房内却依旧灯火通明。萧启明批阅完最后一本奏折,揉了揉眉心,脸上带着一丝疲惫。案头,放着苏玉绾白日送来的物资清单,旁边还有一份他亲手所拟的、关于稳定后方、全力支持远征的诏书草稿。
“陛下,宸妃娘娘在外求见,说是有要事禀奏。”内侍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萧启明动作一顿:“宣。”
苏玉绾依旧是一身素雅宫装,步履从容地走入,只是今夜,她的眼神少了几分平日的恭谨疏离,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与……坚定。
“爱妃深夜前来,所为何事?”萧启明放下手,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
苏玉绾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走到案前,目光扫过那份诏书草稿,又落在那份物资清单上,沉默片刻,方才抬头,直视着萧启明那双努力维持镇定的眼睛。
“陛下,”她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萧启明耳中,“臣妾今日整理旧物,偶然寻得先父留下的一封手书。其中提及,苏家祖上曾受太宗皇帝密旨,世代辅佐萧氏皇族,非为权位,只为……在社稷危难、君王困顿之时,倾力相助,护佑山河。”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追忆与决然:“父亲曾言,此诺重于性命。昔日臣妾入宫,虽有诸多缘由,但守护陛下,稳定朝纲,亦是履行祖辈之诺,尽人臣之本分。”
萧启明怔住了,他没想到苏玉绾会突然说起这个。他看着她眼中那不同于往日的光芒,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苏玉绾继续道,语气愈发清晰:“然,诺言是责任,是枷锁,亦可化为……心意。”她微微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臣妾近日观陛下所为,勤政爱民,胸怀天下,于远征之事更是深明大义,决断果敢。陛下已非昔日需要臣妾小心翼翼辅佐庇护的少年……陛下,已是一位真正的君王,亦是……值得托付的良人。”
她的脸颊微微泛起红晕,目光却依旧坚定地看着萧启明:“若陛下不弃,待王爷凯旋,天下安定之日,臣妾……愿卸下‘守诺’之责,仅以苏玉绾之名,常伴君侧。不知陛下……可愿给臣妾这个机会?”
一番话语,如同惊雷,在萧启明心中炸响。他看着她,看着她眼中那份卸下伪装后的真诚与期待,看着他早已深植心底的情愫终于得到了回应。所有的克制、所有的犹豫,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他猛地从龙椅上站起,绕过书案,走到苏玉绾面前,伸手握住了她微凉的手。少年的掌心滚烫,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朕……”他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沙哑,“朕从未将你视为责任或枷锁。朕之心意,天地可鉴。待皇叔凯旋,朕不仅要亲政,更要你苏玉绾,成为朕名正言顺的皇后!这并非‘给机会’,而是朕……求之不得!”
四目相对,万千言语皆在不言中。深宫的阴影里,终于照进了一缕确定而温暖的光。
***
琉球船队继续航行,夜色下的海面宁静而深邃。谢清晏回到舱室调息,指尖无意识地拂过袖中一枚古朴的铜钱——那是顾临渊残魂依附玉佩前,唯一留下的实物。
铜钱冰凉,但在三才阵发动的那一刻,他分明感觉到,这枚铜钱曾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于顾临渊剑意的波动。
那波动,带着一丝……熟悉的紫薇帝气?并非来自逐渊。
谢清晏睁开眼,看向神京的方向,眼中掠过一丝深沉的思虑。这趟归途,暗涌似乎比想象中更为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