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长老，您确定那不是……天劫？”
问话的是浩然剑宗的执剑长老，柳青云。此刻，他正站在自家那艘破破烂烂、需要靠数十名金丹弟子轮流注入灵力才能勉强飞行的“青云舟”甲板上，一脸惊恐地指着前方。
在他身后，是东域仅存的十八个宗门的联合舰队。说是舰队，其实更像是一支逃难的队伍。有的宗门骑着掉毛的仙鹤，有的踩着甚至有了裂纹的飞剑，还有的干脆几个老头挤在一张巨大的符箓上，那是真的“抱团取暖”。
自从收割者降临，天地灵气日渐稀薄，加上时不时的“定点清除”，这些曾经高高在上的修真门派早已油尽灯枯。
而此刻，出现在他们视野尽头的星璇盟，正在颠覆他们几千年的修真常识。
原本的星璇七峰，此刻已经被一片绚丽到令人晕眩的光海所淹没。
那不是普通的护山大阵散发的柔和清光，而是一种充满了侵略性，甚至带着几分狂躁的霓虹光流。无数道巨大的全息投影悬浮在半空，红的、蓝的、紫的光束在云层中交织，构成了一幅幅动态的图案：有时是巨大的飞剑旋转，有时是某种复杂的阵法图解，甚至还有不知名的文字在滚动。
更可怕的是声音。
隔着几十里，柳青云就能感觉到脚下的甲板在震动。一种从未听过的、极具节奏感的重低音轰鸣声顺着空气传来，每一声都像是重锤砸在他们的心口。
“咚！咚！咚！”
“那不是天劫。”旁边，一名满脸皱纹的老妪——百花谷谷主，紧紧抓着手中的拐杖，声音颤抖，“那是……魔窟。只有魔修才会弄出这种乱人心智的光怪陆离！”
“魔修？”柳青云咽了口唾沫，“可是李啸发的请柬上说，这是‘工业化修真示范区’……”
“管他什么区！”一个脾气火爆的大汉——烈火门门主，一拍大腿，“我看他们就是发了横财！听说昨晚那道通天光柱就是从这里射出来的。那种级别的灵力波动，就算是化神期大能也做不到！他们肯定挖到了上古仙府！”
贪婪战胜了恐惧。
“诸位！”烈火门主振臂一呼，“我们十八宗同气连枝，今日前来，就是要向星璇盟讨个说法！这东域的灵脉是大家的，凭什么他李啸一家独占？走！逼宫！”
“对！逼宫！”
一群早已穷怕了的修士，在利益的驱使下，硬着头皮催动着各自残破的法宝，气势汹汹地向着那片光海冲去。
然而，当他们真正冲破云层，来到星璇盟护山大阵——或者是说“力场护盾”——的前方时，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僵在了半空。
“这……这是什么？”
柳青云手中的剑“哐当”一声掉在了甲板上。
在他们面前，星璇盟的主峰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被钢铁和管道完全覆盖的黑色巨兽。
无数条粗大的金属管道如同血管般攀附在山体上，里面流淌着幽蓝色的灵液。山腰处，一排排整齐的烟囱正喷吐着白色的灵雾。而在山顶，那座昨晚刚刚完工的“灵能聚变环”，正像是一轮被束缚的小太阳，散发着令人窒息的高温与威压。
但这还不是最震撼的。
最震撼的是，当联合舰队靠近警戒线时，那层原本透明的护盾突然亮起。
“嗡——”
一道高达千丈的巨大全息投影，瞬间在众人面前展开。
那是一个身穿奇怪紧身衣（其实是驾驶员战术服）、容貌绝美却面无表情的女子形象——那是艾娃的虚拟化身。
这尊投影实在是太大了。柳青云甚至觉得自己还没人家一根睫毛长。
紧接着，那巨大的女子开口了。声音不是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在每个人的脑海中炸响：
“警告。此处为星璇盟领空。未识别飞行器，请立即减速并接受扫描。”
“重复。请立即减速。”
随着声音落下，那巨大的女子抬起手，对着众人做了一个手势——两根手指交叉，比出了一个巨大的红叉。
“妖……妖女！”百花谷主吓得拐杖都扔了，“这是法相天地！是法相天地啊！李啸修成化神了？！”
“不对！这没有灵力波动，这是幻术！”烈火门主虽然腿在抖，但嘴还硬，“大家别怕！冲过去！戳破这个纸老虎！”
他猛地催动脚下的风火轮，想要带头冲锋。
就在这时，一道刺目的红光突然锁定了他。
“滴滴滴滴——”
急促的警报声响起。
还没等烈火门主反应过来，他就看到那个巨大的虚影身后，突然浮现出了成百上千个红色的圆圈。每一个圆圈里，都悬浮着一根黑洞洞的金属管子。
“火控雷达锁定。”
“目标：高热源反应个体。”
“反制措施：一级警告射击。”
“砰！”
一声清脆的爆鸣。
烈火门主只觉得眼前一花，紧接着一股巨大的力量击中了他脚下的风火轮。
那件陪伴了他三百年的下品灵器，连惨叫都没发出来，直接炸成了一团废铁。
烈火门主惨叫着从半空坠落，好在被后面的柳青云眼疾手快接住了。
“谁？！谁在偷袭？！”烈火门主灰头土脸，又惊又怒。
“咳咳。”
一个经过扩音器放大、显得有些失真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那个……诸位道友，能不能别这么激动？我都说了这是警告射击，要是真打，刚才炸的就是你的脑袋了。”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在护盾内侧的一座金属平台上，站着几个人影。
为首的一人，穿着一件笔挺的黑色长款风衣，鼻梁上架着一副墨镜，手里拿着一个大喇叭。
正是星璇盟的大长老，赤九渊。
只不过此刻的赤九渊，哪里还有半点修真前辈的仙风道骨？他这身打扮，活脱脱就是一个负责维持秩序的保安队长。
“赤九渊？！”柳青云认出了老熟人，气得胡子乱颤，“你……你这是什么打扮？成何体统！李啸呢？让他出来！”
赤九渊扶了扶墨镜，心里其实爽得不行。
以前这帮老家伙，哪个不是鼻孔朝天？现在看着他们这副土包子进城的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赤九渊只觉得这几百年的气都顺了。
“盟主正忙着调试生产线呢，没空。”赤九渊拿着喇叭喊道，“各位要想进来参观，可以。但得按规矩来。”
“什么规矩？”
“第一，收起你们的法宝。第二，出示你们的灵力波动码——也就是健康码，我们要确认你们身上没有携带收割者的逻辑病毒。第三……”
赤九渊指了指旁边的一道闪烁着蓝光的金属拱门。
“过安检。身上带的金属物品超过五斤的，都得托管。”
“欺人太甚！”百花谷主尖叫道，“还要搜身？我们可是元婴修士！”
“爱进不进。”赤九渊耸了耸肩，“不进就请回吧。不过友情提醒一句，外面也不太平。刚才雷达显示，有一支收割者的巡逻队正往这边靠拢，大概还有三分钟到达战场。”
听到“收割者”三个字，众人的怒火瞬间熄灭了一半。
“真的？”柳青云惊疑不定。
“骗你干嘛？”赤九渊指了指头顶，“看天上。”
众人抬头。
只见星璇盟上空，那一层层厚重的云层突然被某种力量撕裂。几架造型科幻、没有任何灵气波动却速度快得惊人的三角形飞行器（无人机），呼啸着掠过长空，朝着远方飞去。
那种扑面而来的压迫感，让所有人都闭上了嘴。
“行……行吧。”柳青云咬了咬牙，“为了大局，老夫便依你一次。”
他带头降下云头，收起飞剑，老老实实地走向了那道安检门。
当他穿过那道光幕时，耳边传来一声清脆的电子音：
“滴。检测通过。骨龄：865岁。修为：元婴中期（虚弱状态）。评价：战斗力只有5的渣渣。欢迎光临星璇重工。”
柳青云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吐出一口老血。
渣渣？
老夫堂堂一宗长老，竟然被一个门框鄙视了？！
……
半个时辰后。
十八宗的代表们终于通过了繁琐的安检，被带到了星璇盟的迎宾大厅。
如果说外面的光影只是让他们感到震撼，那么内部的景象，则是彻底粉碎了他们的世界观。
没有雕梁画栋，没有仙鹤祥云。
取而代之的，是全金属的墙壁，是半透明的地板，是随处可见的全息屏幕。
甚至连端茶送水的弟子，走路都带着一种奇怪的机械韵律。
“请喝茶。”
一名面容清秀的女弟子端着托盘走过来。
柳青云下意识地接过茶杯，手指不小心触碰到了对方的手腕。
冰凉。坚硬。
那种触感，绝对不是血肉之躯。
柳青云猛地抬头，正好看到那女弟子对他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而在她脖颈的皮肤下，隐约可以看到几条细微的蓝色线路在闪烁。
“咔哒。”
女弟子的眼瞳突然旋转了一下，仿佛相机的快门。
“客人的心跳加速至每分钟120次。建议饮用‘宁神静气口服液’。”
“啊！”
柳青云手一抖，茶杯摔在地上。
“鬼……鬼啊！这是傀儡！活人炼制的傀儡！”
“闭嘴！”
一声冷喝从大厅深处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大厅尽头的自动门缓缓滑开。
一个年轻男子走了出来。他没有穿道袍，而是穿着一身深灰色的工程师连体工装，腰间挂着各种奇怪的工具，手里还拿着一块平板电脑。
他的左眼戴着一个单边战术目镜，红色的光点在镜片上跳动。
虽然身上没有任何灵力波动，但他每走一步，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在随着他的节奏震颤。
在他身后，跟着两台高达三米的黑色人形机甲。那冰冷的金属外壳，那粗壮的液压传动杆，还有肩膀上那令人胆寒的加特林枪管，无不散发着毁灭的气息。
“那是……王铁柱？”
有人认出了其中一台机甲驾驶舱里露出的那张憨厚却又冷硬的脸。
李啸走到大厅中央，目光扫过这群瑟瑟发抖的修真界大佬，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欢迎各位来到新世界。”
他张开双臂，身后的全息屏幕瞬间亮起，显示出无数正在疯狂运转的流水线画面。
“我知道你们是来干什么的。想求生？想分羹？都没问题。”
“但在这里，不想死，就得听我的规矩。”
“现在，让我们来谈谈……收购的事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