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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卷抱着怀中几乎感觉不到重量、气息微弱如游丝的金铃,如同撕裂风暴的陨星,猛地撞开了居所的大门。狂暴的风雪试图追随而入,却被他反手一道凌厉的光能屏障死死封在门外,将所有的严寒与混乱隔绝。

室内恒定的温暖空气包裹上来,与金铃冰冷的体温形成了残酷的对比。

墨卷甚至来不及脱下自己沾满冰雪、被冰粒割出无数细痕的披风,径直冲向矮榻,动作却在那瞬间放得极轻,小心翼翼地将金铃安置在柔软的兽皮上。那件云绒衫早已湿透冰冷,他眉头紧锁,指尖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迅速而轻柔地帮金铃褪下湿衣,用干燥厚实的绒毯将他紧紧裹住。

然而,包裹得再严实,也无法驱散那从内而外透出的寒意。金铃的小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泛着青紫,身体依旧在无法控制地轻微痉挛,仿佛灵魂的光焰随时都会熄灭。

墨卷单膝跪在榻边,毫不犹豫地伸出双手,握住了金铃冰冷的小手。他闭上双眼,周身流转的、清冷而强大的光能核心以前所未有的方式被催动,磅礴而温和的心火能量,如同决堤的暖流,不顾一切地、源源不断地通过相触的掌心,渡入金铃几乎被冻僵的体内。

这不同于寻常的能量补充,更像是一种生命本源的分享,带着极大的消耗与风险。墨卷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也渐渐有些发白,但他输送能量的手稳如磐石,没有丝毫动摇。

时间在寂静中缓慢流淌,只有能量流动时发出的微弱嗡鸣,以及金铃时而急促、时而微弱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般漫长,墨卷终于感觉到,掌心下那冰凉的肌肤,开始有了一丝微弱的暖意。金铃痉挛的身体渐渐平复下来,呼吸也变得稍微均匀绵长了一些。

墨卷紧绷到极致的神经稍稍一松,但他不敢停下,依旧持续输送着能量,直到金铃的脸色恢复了些许红润,体温趋于正常,陷入沉沉的、安稳的睡眠。

他这才缓缓收回手,身形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强烈的虚弱感席卷而来。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能量过度消耗带来的眩晕,站起身,走到料理台边,沉默地重新烧水,准备暖阳花茶。

当他端着温热的茶水回到榻边时,金铃恰好因为口渴而微微醒转,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那双总是亮晶晶的琥珀色眼眸,此刻还带着些许迷蒙和虚弱,但在看到墨卷的瞬间,立刻漾起了安心的、依赖的柔光。

“墨卷……”他声音沙哑地唤道,带着刚睡醒的软糯。

墨卷没有说话,只是扶着他坐起一些,将温热的陶杯递到他唇边,小心地喂他喝下几口。

温水滋润了干涸的喉咙,金铃舒服地叹了口气。他的目光落在墨卷依旧有些苍白的脸上,以及那双深邃眸子里难以掩饰的疲惫,心里顿时被愧疚填满。

“对不起……”他低下头,小手无意识地揪着绒毯的边缘,“我又给你添麻烦了……还害你消耗了那么多能量……”

墨卷看着他那副自责的模样,想到他冒着生命危险冲出风暴,仅仅是为了给自己送一条围巾,心头那点因后怕而残留的余怒,彻底烟消云散,只剩下满满的、酸涩的柔软。

“为什么?”他开口,声音因为能量消耗和情绪波动而显得有些低哑,“为什么……要做那么危险的事?”他想知道,究竟是什么,驱使这个怕冷怕到骨子里的小家伙,敢于直面那样的死亡风暴。

金铃抬起头,看着他,眼神清澈而认真:“因为……我看到你总是一个人站在风里,训练的时候,看星星的时候……虽然你不说,但我觉得,你好像……并不像看起来那么不怕冷。”他顿了顿,声音更小了些,带着点不好意思,“而且,那条围巾很好看……我觉得,它应该属于你。我想……让你也暖和一点。”

他想让你也暖和一点。

如此简单,如此纯粹的理由。没有权衡利弊,没有计较得失,仅仅是因为“我想”,因为“我觉得你需要”。

墨卷怔住了。

他习惯了强大,习惯了独立,习惯了将所有脆弱和需求深深掩藏。他戴着“冠军”的冰冠,行走在无人之巅,所有人都认为他无坚不摧,理所当然地承受着霞谷的严寒与孤寂。

从未有人觉得,他也会冷。

从未有人,仅仅因为觉得他“需要温暖”,就不顾生死地奔向他。

一种前所未有的、汹涌的情绪冲垮了他内心最后一道堤防。那是由震撼、心疼、以及一种他无法准确命名的、滚烫的情感混合而成的洪流。

他沉默着,没有回应金铃的话。只是站起身,走到房间一侧,那里摆放着几个看似普通的箱子。他打开其中一个,里面并非什么神兵利器或珍贵符文,而是一些陈旧却保存完好的物品。

墙上,挂着一幅幅用能量刻印留下的影像,记录着他还不是冠军时,一次次从赛道上摔落、浑身沾满雪沫的狼狈;一次次在深夜,对着复杂的飞行路线图苦苦思索到天明的专注。

桌上,散落着厚厚一叠他亲手绘制的赛道草图和能量节点分析图,线条精准,标注细密,每一笔都凝聚着无数心血与失败的经验。

窗边,那盆翠绿的星苔在温暖的光能下舒展着叶片,那是他在这片冰天雪地中,除了飞行之外,唯一一点属于“生活”的、柔软的寄托。

金铃靠在榻上,好奇地、安静地看着墨卷向他展示这个不为人知的、褪去所有光环的世界。他看到了一个更加真实、有血有肉的墨卷,一个会失败、会疲惫、会孤独,也会默默守护着一小片绿色的墨卷。

墨卷转过身,走到榻边,重新坐下。他望着金铃,那双总是映照着冰雪的眸子里,冰层彻底消融,露出了其下深藏的、如同星空般浩瀚而温柔的底色。

“维持纪录和形象……很累。”他低声开口,声音里带着卸下重担后的疲惫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所有人都看着你,你不能出错,不能示弱,不能……有丝毫偏差。”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金铃依旧有些苍白的小脸上。

“我也……会累。”

这简单的四个字,从他口中说出,重若千钧。是他从未向任何人袒露过的心声。

金铃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酸软软的。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墨卷放在榻边的手。那手掌比他大很多,指节分明,带着训练留下的薄茧,此刻却有些冰凉。

“我知道的。”金铃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在我这里,你不用当冠军。”

他握紧了他的手,眼神清澈而坚定,如同最温暖的誓言:

“你只是墨卷,就好了。”

那一刻,墨卷感到自己头上那顶无形的、用冰霜、责任和孤独铸就的王冠,伴随着这句轻柔却无比有力的话语,“咔嚓”一声,彻底碎裂、融化,化为乌有。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以及一种汹涌的、想要靠近、想要拥抱的冲动。

他反手握住了金铃的小手,将那微凉柔软的手掌完全包裹在自己温热的掌心之中。

窗外,风暴不知何时已经停歇,霞谷重现宁静。璀璨的星光透过窗户,洒落在紧紧相握的两只手上,也照亮了墨卷眼中,那不再掩饰的、只为一人融化的温柔春水。

冰冠已融,从此,他只是她的墨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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