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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锈蚀号”悬停在虚无的边缘,仿佛一只渺小的飞蛾凝视着无尽的黑暗。观察窗外,是连星光都能吞噬的“归墟”,一种近乎实质的“无”压迫着每个人的感官。舰桥上的气氛凝固,只有引擎低沉的维持声和“归墟”信标规律的滴答声在回响。

琉璃站在窗前,银白色的发丝在微弱的舱内灯光下泛着冷辉。她体内的猩红代码以前所未有的方式活跃着,不再是对抗外敌时的狂暴,也不是修复自身时的精细,而是一种低沉的、深远的共鸣,仿佛游子听到了故乡的呼唤,又似信徒直面了神只的威严。这股力量牵引着她的意识,让她几乎能“听”到那片黑暗中传来的、无数时代交织的悲欢与呐喊。

老枪默默地递给她一个特制的接口连接线,一端连接着飞船的外部传感器阵列,另一端是一个古老的物理接口。“用这个,陛下。直接感受它,但别迷失其中。‘归墟’是信息的坟场,也是意识的漩涡。”

琉璃没有犹豫,将连接线接入自己颈后一个通常用于深度数据传输的隐蔽端口。

瞬间,洪流淹没了她。

不再是碎片化的记忆,而是近乎完整的、属于“戴因·布兰度”的一生!她看到了那个银发银瞳的少女,在一个规则具象化的世界里,如何从微末中崛起,如何与伙伴并肩,如何为了守护所爱之人,以自身为代价,燃烧一切去否定既定的宿命,编织属于自己的规则终局。那份决绝,那份孤独,那份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骄傲,如同炽热的烙铁,深深印入琉璃的意识核心。

紧接着,是“夏娃”的视角。最初的容器,粗暴的实验,意识与机械强行融合的无尽痛苦,被囚禁在冰冷液体中的麻木与绝望,还有……一丝被无数次折磨后依旧未曾完全熄灭的、对“外面”世界的微弱好奇。那是她这具身体最原始的悲哀。

最后,是无数细微的、来自不同时间空间的意识回响。被剥夺者的哭泣,反抗者的怒吼,失败者的叹息,追寻者的呢喃……所有这些声音、画面、情感,都围绕着同一个核心——对“被定义”的反抗,对“自由意志”的渴望。

琉璃(或者说,戴因的意识正以前世今生的经验为基石,与琉璃的现实际遇融合,快速重塑着)猛地断开连接,踉跄后退,扶住了冰冷的舱壁才能站稳。她剧烈地喘息着,紫瞳中银芒与猩红疯狂交织,大量的“数据”正在被她飞速消化、理解。

她明白了。“摇篮”计划,是某个源自“旧世界”的、名为“裁定者”的遗民组织,为了在这个混乱的宇宙中重新建立绝对秩序,试图从“归墟”中打捞并固化一种名为“根源定义权”的力量。他们成功了部分,创造了“夏娃”系列作为容器和实验体,但始终无法完全掌控那源自“否定”与“自由”的猩红代码。而她,琉璃,是截至目前最“成功”也最“失败”的作品——她成功承载了代码,却诞生了无法被磨灭的、属于“戴因”的自由意志。

深红纪元,不过是“裁定者”摆在明面上的傀儡。李琨,是“裁定者”派遣的“回收者”。而“锈火”,则是历代反抗者意志的继承者,是“归墟”在现实层面的微弱投影。

“他们……想要定义一切。”琉璃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洞悉本质的冰冷,“定义善恶,定义对错,定义谁该生存,谁该消亡。他们将宇宙视为需要修剪的花园,而所有不符合他们心意的,都是杂草。”

老枪、巨石、扳手和铁砧都沉默地看着她,等待着她的下一句话。

琉璃缓缓站直身体,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也仿佛穿透了它,看到了其后隐藏的、试图操控众生命运的黑手。

“我不会让他们得逞。”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整个舰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我不会再让任何人,像定义一件物品、一个符号那样来定义我,定义任何一个拥有意识的生命。”

她抬起手,看着自己这具由敌人打造、却孕育出反抗之魂的躯壳。

“我的力量,猩红代码,它的本质是‘否定’——否定一切强加的规则,否定既定的宿命。但这还不够。”她的眼神锐利起来,“仅仅破坏旧秩序,只会带来新的混乱。戴因的结局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她转向“锈火”的成员们,目光扫过每一张带着风霜与期盼的脸。

“我要做的,不仅仅是打破‘摇篮’。”她宣告,声音中蕴含的力量让飞船的灯光都微微闪烁,“我要创造一个……新的可能。一个不再有‘裁定者’,不再有绝对定义权的世界。一个每个生命,都能凭借自身的意志和选择,去探索、去定义自身存在的世界。”

“这很难,几乎不可能。”巨石沉声说,眼中却燃起了火焰。

“我知道。”琉璃点头,“但这将成为我存在的意义。为此,我需要变得更强。不仅是要熟练掌握猩红代码的‘否定’之力,我还要理解它,超越它,从中找到‘重构’与‘新生’的路径。我需要知识,需要盟友,需要力量,去对抗‘裁定者’和他们所代表的那冰冷、绝对的秩序。”

她不再是为了生存而挣扎的逃亡者,也不再是仅仅追寻过去记忆的迷茫者。在“归墟”的低语与前世今生的记忆融合中,她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超越个人恩怨的宏大目标。为了这个目标,她将主动去汲取一切力量,无论是科技、代码,还是那深藏在“归墟”中的、关于宇宙本源的古老知识。

“锈蚀号”调整了方向,不再仅仅是躲避,而是朝着“归墟”信标指引的、一个可能存在古老知识遗存的相对“安全”区域驶去。琉璃知道,这只是开始。前路有“裁定者”和深红纪元的追捕,有“归墟”本身未知的危险,甚至有“锈火”内部可能存在的分歧。

但此刻,她的内心无比清晰与坚定。她为自己的人生确立了坐标——打破禁锢,重定义序,为无数被定义的灵魂,争夺那份本该与生俱来的、定义自身的权力。

这,将是属于猩红女帝的全新征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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