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毙？！”
李梦瑶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浑身的血液都像是瞬间冻住了。她眼睁睁看着地上摔碎的茶杯瓷片，就像看着自己刚刚搭建起来的、脆弱的希望，被现实无情地砸得粉碎。
那个躲在脚店的皇商伙计，是她和福顺费尽心思、冒着风险藏起来的，是连接皇商遇袭、漠北箭镞这条线索上，唯一一个能开口说话的活证据！现在，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
“怎么死的？什么时候的事？”她声音干涩，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福顺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就……就在昨晚后半夜！脚店老板说是突发急症，口吐白沫，没等叫大夫就……就没了。可、可奴才打听到，伙计死前，有几个生面孔去脚店找过他，说是……说是他的同乡！”
“同乡？狗屁的同乡！”李梦瑶胸口剧烈起伏，一股难以抑制的愤怒和后怕涌了上来。这分明是灭口！是赤裸裸的警告！对方不仅势力庞大，而且手段狠辣，行动迅捷。她这边刚拿到腰牌，刚和德妃搭上线，那边就直接掐断了最重要的线索。
这意味着，对方可能一直在监视她，或者监视着那个伙计，甚至可能……连福顺去找伙计的事，都早已暴露！
恐惧像冰冷的潮水，一波接一波地冲击着她的神经。她感觉自己就像被困在蛛网中央的飞虫，无论往哪个方向挣扎，都只会让缠绕的丝线更紧。
“小姐，我们……我们是不是惹上大麻烦了？”锦绣带着哭腔，显然也吓坏了。
李梦瑶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不能乱，绝对不能乱。对方越是狠辣，越是说明他们害怕，说明自己和德妃追查的方向是对的！现在退缩，只会死得更快！
她猛地睁开眼，眼中之前的慌乱和恐惧已经被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取代。“怕什么？他们越是这样，越证明我们戳到他们的痛处了！”
她重新坐回桌前，无视地上的碎片，再次摊开她的“生存小本本”。伙计死了，但线索没全断！
“福顺，”她声音低沉而迅速，“那个腰牌，你还能回忆起更多细节吗？除了那个篆字，还有什么特殊的标记、花纹，或者磨损的痕迹？”
“锦绣，把我们之前所有关于柳昭仪、江南织造、皇商遇袭、甚至漠北的零碎信息，全部再梳理一遍！任何细节都不要放过！”
她必须从现有的、有限的线索里，榨取出最后的价值。伙计死了，腰牌和箭镞就成了关键。箭镞在皇帝手里，她动不了。那这枚意外得来的腰牌，就是她手里唯一的，也是最后的武器了！
李梦瑶知道，不能再被动等待了。对方已经下了死手，她必须做出反击，哪怕只是姿态上的反击，也要让对方知道，她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她再次提笔，这一次，不是写方案，也不是写情报，而是写了一份 《为皇商遇袭案人证暴毙事叩请天恩疏》。
在这份奏疏里，她以极其悲愤和惶恐的语气，陈述了三件事：
1.自己因负责寿宴灯彩一事，牵连入皇商遇袭案，日夜难安。
2.闻听唯一幸存人证昨夜暴毙，深感震惊与恐惧，质疑其死因绝非“急症”如此简单。
3.叩请皇上彻查人证死因，严惩幕后真凶，以正国法，以安人心。
她没有提腰牌，没有提漠北，只抓住“人证暴毙”这一点，将自己放在一个“无辜被卷入、且生命受到威胁”的受害者位置上，向皇帝哭诉和求救。
这份奏疏，一是向皇帝表明，她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需要庇护。二是将“人证暴毙”这件事，正式捅到明面上，逼得皇帝不得不查，至少要做做样子。这会让幕后黑手有所顾忌，暂时不敢再对她轻举妄动。三是……打草惊蛇。她就是要让对方知道，她没被吓住，而且还要把事情闹大！
她让福顺想办法，将这份奏疏直接递到了通政司（负责接收臣民奏疏的机构）。虽然以她的位份，这不合规矩，但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她要的就是这个“不合规矩”引起的关注度！
奏疏递上去后，如同石沉大海，一连两天都没有任何回音。后宫表面上一片平静，柳昭仪被禁足，德妃接手宫务，一切井然有序。
但李梦瑶能感觉到，这平静之下，是更深沉的暗流。她让福顺和锦绣更加小心，非必要不外出，吃食用度也格外谨慎。
就在她以为皇帝可能懒得理会她这份“越级”奏疏时，第三天，德妃派人来请她过去。
到了德妃宫中，德妃屏退左右，直接开口道：“你的奏疏，皇上看到了。”
李梦瑶心头一紧。
德妃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赞赏，也有一丝凝重：“皇上说……才人受委屈了。”
就这么一句？李梦瑶有点懵。这算什么回应？
德妃似乎看出她的疑惑，压低声音：“皇上已密令京兆尹和大理寺暗中调查那伙计的死因。至于其他的……皇上心里有数。”她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说，“皇上还让本宫告诉你，‘棋子既然已经过了河，就没有回头的道理。是成为弃子，还是直捣黄龙，全看棋手如何运用。’”
棋子？过河？李梦瑶瞬间明白了。在皇帝这盘大棋里，她这颗意外闯入的“棋子”，已经被推过了楚河汉界，进入了对方的阵地，没有退路了。要么被吃掉（成为弃子），要么就勇往直前，去将军！
皇帝这是在告诉她，他知道了她的处境，也在用她，但她必须自己挣出一条生路！
“臣妾……明白了。”李梦瑶深吸一口气，感觉肩上的担子更重了，但眼神也更加坚定。
从德妃宫中出来，她心情复杂。皇帝的态度暧昧不明，既给了点安慰，又把她推到了更危险的前线。
然而，她刚回到揽月轩，还没来得及消化德妃的话，一个小太监就低着头匆匆走来，塞给她一张折叠的字条，低声道：“才人，这是皇后娘娘宫里的姐姐让奴才转交给您的。”
皇后？李梦瑶心中一惊。在这个敏感的时刻，一直保持沉默的皇后，怎么会突然给她递纸条？
她回到屋内，展开字条，上面只有一行娟秀却带着一丝冷意的字：
“树大招风，过刚易折。李才人可知，前朝御史，近日联名上书，弹劾你‘干涉朝政，窥探军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