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德的靴子陷进巷道的淤泥里，发出令人不适的咯吱声。祖安的夜晚像一锅煮沸的毒汤，空气中飘荡着炼金废料的刺鼻气味，混合着腐烂食物和排泄物的恶臭。远处工厂排出的废气在夜空中形成黄绿色的雾霭，将残缺的月光过滤成病态的光晕。
肩上的金克丝轻得像个破布娃娃，她微弱的呼吸喷在凯德颈侧，带着微光药剂特有的甜腥味。凯德调整了下姿势，确保她不会滑落，同时右手始终按在腰间的海克斯手枪上。
黑暗中的窃窃私语如影随形。
\"看呐...穿得真好...\"
\"嘘——小心他耳朵灵得很...\"
\"那小妞是希尔科的人吧？嘿嘿...\"
两侧歪斜的棚屋里，无数双眼睛在阴影中闪烁。有饿狼般的贪婪，有毒蛇般的阴冷，更多的是行尸走肉般的麻木。一道锈蚀的金属天桥在上方吱呀作响，几个衣衫褴褛的孩子蹲在上面，手里把玩着锋利的玻璃碎片。
拐角处突然传来液体泼溅的声音。凯德猛地侧身，一滩冒着泡的酸液擦着他的靴尖溅在地上，腐蚀出蜂窝状的凹坑。二楼窗口闪过一个佝偻的身影，发出老鼠般的窃笑。
\"四年了，欢迎仪式还是这么热情。\"凯德冷笑一声，左手腕轻轻一抖，袖中滑出一个小型发射器。他头也不抬地朝二楼窗口射出一枚铁片，随着一声闷响，那个身影重重栽倒下来，砸翻了路边的废料桶。
腐烂的机械零件和变异老鼠的尸体散落一地。几只足有猫大的蟑螂从废墟中窜出，甲壳上泛着不自然的紫色荧光——这是长期接触微光废料的变异特征。
前方突然亮起几束手电光，伴随着粗鲁的喝骂：\"谁他妈在老子地盘撒野？！\"三个彪形大汉堵住了巷口，为首的戴着镶嵌齿轮的独眼罩，机械义肢上沾满可疑的褐色污渍。
凯德停下脚步，缓缓抬头。独眼龙的手电光打在他脸上时，明显瑟缩了一下。
\"操！是'灰烬之狼'凯德...\"独眼龙的声音突然低了八度，机械手不安地咔哒作响，\"我...我们这就滚...\"
凯德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跌跌撞撞地逃进黑暗。这个多年前的绰号看来在时间的流逝中还保留了几分威力。
肩上的金克丝突然抽搐了一下，发出小猫般的呜咽。凯德拍了拍她的后背，继续向前走去。路过一面斑驳的砖墙时，他瞥见了自己模糊的倒影：一个浑身笼罩在深色斗篷里的高大身影，肩膀上耷拉着娇小的蓝发女孩，淡金色的双目在黑暗中微微发出光亮，活像传说中的深渊恶魔。
远处传来爆炸的闷响，随后是警笛的尖啸——不是皮城那种清脆的电子音，而是祖安自制的、带着金属摩擦声的刺耳鸣叫。东边的天空突然亮起诡异的紫色，接着是滚滚浓烟。某个地下作坊又出事故了，或者是在火并。
凯德拐进一条向下倾斜的小路，墙壁上满是褪色的涂鸦。其中一幅特别醒目：用荧光颜料画的鲨鱼笑脸，下面潦草地写着\"金克丝到此一游！\"。画作的角落里，还藏着一个小小的、歪歪扭扭的齿轮图案——凯德实在不理解为什么金克丝那么喜欢这种小图案。
福根酒馆的招牌在前方若隐若现，原本鲜艳的油漆早已剥落，只剩下锈迹斑斑的铁架。但窗户里透出的暖黄灯光，在这片混沌的黑暗中显得格外珍贵。
凯德在门前停下，感受着从脚底传来的微弱震动——酒馆地下的老式发电机还在运作。他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下金克丝的姿势，然后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铁门。
门内飘来熟悉的麦酒香，混合着机油和烟草的气息。在这一刻，凯德恍惚觉得时光倒流回了四年前——那时托比和蔡斯还站在吧台后擦杯子，蔚和克莱格在角落里掰手腕，金克丝则缠着他要学射击技巧，范德尔和本索则会在一旁吐槽祖安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但现实是，当他踏入酒馆的瞬间，所有的交谈声戛然而止。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盯过来，有警惕，有敌意，还有几道目光落在他肩上的金克丝身上，变得复杂起来。
福根酒馆的空气中飘荡着劣质酒精与血腥味混合的浊流。凯德站在门口，目光扫过这个曾经温暖的老地方——原本挂着范德尔收藏品的橡木墙板，如今钉满了通缉令和悬赏单；角落里那台老式点唱机被砸得只剩骨架，喇叭上还沾着干涸的血迹；地板上熟悉的棋盘格地板裂开蛛网般的纹路，缝隙里嵌着变形的弹头。
那个魁梧的恶汉像座肉山般堵在门口，脖子上挂着用齿轮和人牙串成的项链。他喷出的气息带着腐烂鱼内脏的臭味，左眼装着劣质的机械义眼，齿轮外露，随着转动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哪里来的杂毛！\"恶汉的吼声震得吧台上的空酒杯嗡嗡作响，酒液在杯壁上激起细小的波纹。他故意将唾沫星子喷在凯德脸上，黄褐色的液体顺着凯德的下巴滴落。
酒馆里爆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凯德余光瞥见十几张狰狞的面孔——有半边脸改造成金属的雇佣兵，手指关节镶嵌着刀片的打手，还有几个穿着暴露的妓女正用淬毒的指甲轻叩桌面。角落里，一个戴着呼吸面罩的老头悄悄将手伸向桌下的霰弹枪。
凯德缓缓抬手，用袖口擦去脸上的唾沫。这个动作让他肩上的金克丝微微下滑，蓝发垂落，体态的变化让金克丝发出了小猫般的梦呓。
酒馆突然安静了一瞬。
\"我是来找麻烦的。\"凯德的声音很轻，却像锋利的刀刃划破凝滞的空气。他金色的瞳孔在昏暗的灯光下收缩成一条细线，扫过在场每个人的脸。
恶汉的机械眼转动着，突然注意到凯德掩藏在兜帽下的金色瞳孔。
\"你...你是'灰烬之狼'...\"恶汉的声音突然嘶哑，机械义眼因为过度运转开始冒烟。
凯德向前迈了一步，靴底碾碎了一个空针管。玻璃碎裂的声音在死寂的酒馆里格外刺耳。他肩上的金克丝突然发出梦呓般的呢喃：\"凯德...他们好吵...\"
这一声如同点燃了引线。
吧台后的酒保突然抽出双管猎枪，角落里传来至少三把枪上膛的咔哒声。凯德听到背后铁门被反锁的闷响，以及通风管道里金属摩擦的动静——有人正在包抄。
\"希尔科把这里变成了老鼠窝。\"凯德轻声说，右手缓缓移向腰间。七个海克斯植入点同时亮起幽蓝的光，透过衣料隐约可见。\"正好，我带了捕鼠夹。\"
第一个动手的是那个呼吸面罩老头。霰弹枪的轰鸣声中，凯德侧身闪避，铅弹将身后的酒架轰成碎片。玻璃瓶爆裂的瞬间，他拔枪射击，琥珀色的能量弹精准地穿透老头的膝盖——特意避开了动脉，却足以让人丧失行动能力。
酒馆顿时炸开了锅。
雇佣兵的转轮机枪开始咆哮，子弹将木质吧台撕成刨花。凯德翻身滚到一张铁桌后，将金克丝轻轻放在角落的阴影里。他摘下斗篷的瞬间，至少四把飞刀钉在了他刚才站立的位置。
凯德没有急着反击。他靠在掩体后，听着四面八方传来的咒骂和子弹上膛声，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现在，\"他对着满屋子的敌人轻声说，\"让我们聊聊希尔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