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提示音在耳畔炸开的瞬间，安燠的指尖正悬在“唤醒”按钮上。
那声音像极了她藏在屏风后偷吃桂花糕时，程砚故意放轻的脚步声——带着点闷笑的尾音，却在触及按钮的刹那，突然变得清冽如冰棱坠地。
“小懒虫”的界面轰然展开，原本粉粉嫩嫩的签到日历突然翻页，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暗纹代码，像极了她上次在玉佩上见到的云纹。
“原来藏在这里。”安燠的狐尾在身后不安地扫动，指尖顺着数据流滑动。
三百次签到奖励的碎片在眼前拼凑成链，她看见自己第一次在洞府睡觉签到时，系统底层跳出一行小字：【试探性激活，目标适配度3%】；第二次被猪八戒追着跑撞树触发头铁签到，代码里多了个括号注释：【意外变量，情绪值 + 15】；直到上回她硬着头皮跟铁扇公主说“我跟牛魔王真没那回事”，系统突然涌出一股温热能量，当时她只当是签到奖励，此刻才发现那行代码明晃晃写着：【引导方向确认，推进度 + 20】。
“它在……鼓励我？”安燠后颈的狐毛根根竖起。
月光从窗棂漏进来，照得系统面板上的“推进度”闪着诡异的光，79%的进度条正缓缓往80%爬。
她忽然想起穿书前看的职场文——那些被老板画饼的社畜，努力加班到最后才发现KpI是为别人做嫁衣。
“小懒虫，你到底想让我当什么？”她对着空气喃喃，手指鬼使神差地敲进账本。
既然系统爱搞规则，那她就用规则试试。
指尖在虚拟键盘上翻飞：“申请关闭所有签到功能，回归凡修。”
话音未落，整座浮空殿陷入黑暗。
警报声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刺耳地炸响。
账本的金边突然变成血红色，在黑暗中划出一道猩红的光轨：【检测到核心悖论！
主体意图脱离规则循环！
启动应急预案！】安燠被震得踉跄，后背重重撞在程砚常坐的檀木椅上——那椅子还留着他身上松木香，此刻却被警报声撕得粉碎。
一道金光穿透穹顶，直扑她面门。
那光不像仙法的清透，倒像被无数双眼睛盯着的灼烧感，安燠甚至能听见其中混着细碎的念叨：“玉面夫人该被剜心祭旗”“反派就该遵守剧本”……她突然明白，这哪是“应急预案”，分明是要把她的脑子重新塞进“反派必须死”的模子里。
“燠儿！”
殿门被撞开的声响比金光更快。
程砚的九齿钉耙带起一阵风，金铁交鸣的脆响里，金光被劈成两半。
安燠被猛地拽进一个滚烫的怀抱，熟悉的雪松味裹着血腥气涌来——他撞门时大概磕破了手肘，现在正用熊妖的体温替她挡那残留的金光。
“动我媳妇儿？”程砚的声音闷在她发顶，却比平时粗了两个调门，“问过不周山答不答应！”他的熊躯在暴涨，原本合身的青衫被撑得紧绷，手臂上的地脉金纹像活过来的蚯蚓，顺着皮肤往肩头爬。
安燠摸到他后颈凸起的骨节，那是熊妖化形未褪尽的痕迹，此刻正发烫得惊人。
地脉隔绝阵启动的瞬间，浮空殿的穹顶裂开蛛网状的纹路。
程砚的手指深深掐进她腰侧，不是疼，是他在拼命控制妖力外泄。
安燠抬头，看见他额角的汗顺着下颌滴在自己锁骨上，原本清亮的眼睛此刻泛着血丝，像被踩了蜂蜜罐的熊瞎子。
“程砚……”她刚开口，就被他用下巴压住。
“别说话。”他的呼吸扫过她耳尖，“这破阵反噬大，你帮我数心跳就行。”
安燠这才发现他嘴角渗着血，暗红的血珠顺着下巴滴在她月白裙上，晕开一朵小梅花。
她伸手去碰，指尖刚触到他嘴唇，就被他含住轻轻一咬——还是那副怕她担心就故意耍无赖的模样。
可他的地脉金纹已经开始发暗，原本暴涨的熊躯正一寸寸缩回去，每缩一分，他的背就更佝偻一分。
“笨蛋。”安燠吸了吸鼻子，狐尾不受控地缠上他腰。
她想起他第一次替她扛雷时，也是这样把她护在身下，自己被雷劈得焦黑还笑着说“毛没秃”；想起他偷偷往她枕头底下塞山杏，被发现时还嘴硬说是“山风刮来的”；想起刚才他撞门时，门框上那道新蹭的血痕——他肯定是听见警报就冲过来，连鞋都没穿。
穹顶的裂痕越来越大，有细碎的星子漏进来，落在程砚发间。
安燠望着他发颤的睫毛，突然想起系统面板上那个80%的推进度。
原来最危险的从来不是高维的金光，而是有人把“爱”也编成了规则。
可此刻怀里这个浑身是伤还护着她的男人，分明在用最笨的方式告诉她——真心从来不需要程序引导。
程砚的呼吸突然一滞。
安燠感觉到他怀里的温度在往下掉，地脉金纹已经褪成淡金色，像被雨水冲散的墨。
她慌忙去扶他后颈，却摸到一手湿——不是汗，是血。
他刚才撞门时，后颈磕在门框上的伤口，此刻正渗着血，把青衫染出巴掌大的红。
“程砚……”她声音发颤，手指死死扣住他肩膀，“你明知道硬扛会伤本源……”安燠的手指陷在程砚肩头的青衫里，能摸到他肌肉因剧痛而绷成的硬棱。
他嘴角的血渍被掌心蹭得更乱，倒像是故意要逗她——这混球，都快把命搭进去了还惦记着哄人。
\"你每天签到都选我肩膀，我不扛雷，谁扛？\"程砚的声音裹着血沫子，尾音却往上挑，像极了那年她蹲在桃树下数花瓣，他捧着野蜂蜜凑过来时的调调。
他从怀里摸出枚老木符，纹路早被岁月磨得发乌，凑近了看，才见浅刻的杏花藏在裂痕里——是他总说\"等退休了要在山脚种杏树\"时，提过的母亲遗物。
木符触到地脉阵眼的刹那，整座浮空殿震得瓦砾乱坠。
程砚的地脉金纹突然活了，顺着他的手臂爬进阵眼，像无数条发光的蚯蚓在往土里钻。
安燠被震得跪坐在地，却见他的影子在金光里拉得老长，与殿中供奉的历代守山神像重叠——那些她总笑他\"摆老古董占地方\"的泥胎，此刻眼尾的金漆竟泛着活人的光。
\"不周山历代守山者，皆以血肉护一方清明！\"程砚的声音劈开警报声，震得安燠耳鼓发疼。
他的熊妖本体在皮肤下若隐若现，喉间滚着兽类的低鸣，\"今日，我也护她！\"
地脉共鸣的轰鸣里，安燠的意识突然被拽进一片混沌。
她看见上古的星子落进泥土，散修们裹着破道袍，妖修甩着没化形的尾巴，山神们扛着没刻名的木牌，在焦土上埋下一颗种子。
种子裂开时，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不是现在的，是穿书前躲在被窝里刷小说时的嘟囔：\"要是妖怪也能躺平就好了。\"
\"原来......\"安燠的狐尾轻轻扫过程砚手背，那些被她忽略的签到细节突然串成线：第一次在洞府睡觉签到，系统说\"试探性激活\"，可若不是她翻了三回身才睡着，哪会触发；被猪八戒追着跑撞树时，她本可以用法术躲，偏要学凡人撒腿狂奔——是她自己，在每一次\"躺赢\"里，悄悄选了\"不服从\"。
\"我不是被选中的。\"她望着程砚泛白的唇，突然笑出泪来，\"是我自己，一直在选。\"
程砚的睫毛颤了颤，想抬手帮她擦泪，却只够到她发梢。
他的体温在往下掉，像块被雪水浸过的热炭，可握她的手仍紧得发疼：\"选得好......再选次我......\"
安燠吻上他耳尖的瞬间，系统界面在她识海里炸开。
那些曾让她烦躁的粉粉嫩嫩签到页，此刻全变成半透明的符纸，飘着她每回签到时的念头：\"今天也不想打架程砚的桂花蜜比修炼管用反派凭什么不能收租\"。
她指尖按在账本与系统日志的交叠处，突然想起程砚教她认地脉时说的话：\"要让两条河合流，得先让它们都愿意。\"
\"所有签到所得，必须经愿核共议方可使用。\"她念出这句话时，穹顶的金光突然凝成实质。
那光不再是灼烧的刺白，而是带着暖调的金，像程砚酿的桂花蜜晒在太阳下。
安燠摊开掌心，一枚无字玉牌\"叮\"地落进去，触感像极了程砚塞给她的山杏——带着点粗糙的温柔。
账本弹出提示音时，程砚正用鼻尖蹭她耳垂。
他的血滴在玉牌上，绽开一朵小红花，系统提示的电子音竟带了点结巴：【系统人格解封进度：1%】。
安燠低头看他，发现他不知何时把木符的碎片塞进了她指缝，还哑着嗓子嘟囔：\"这符......能护你......\"
\"笨蛋，现在该我护你了。\"安燠把玉牌贴在他心口，能感觉到他的心跳透过玉牌撞她掌心。
她抬头望向穹顶，那里有团比夜色更浓的阴影，正像只眯着的眼睛——她知道，那是更高维的意志，在看这场\"蝼蚁\"的反抗。
可这又如何？
她摸出程砚藏在她发间的山杏干（这混球，明明自己疼得发抖还记着塞零食），咬碎时听见脆响。
远方的天际，有什么东西在裂开——不是规则的网，是被千万个\"我愿意\"撞出的缝。
安燠扶着程砚站起来时，浮空殿的地砖上多了道浅淡的刻痕。
那是她用狐爪尖划的，歪歪扭扭写着\"愿核\"二字。
程砚凑过去看，疼得倒抽冷气：\"这是要......\"
\"立面镜子。\"安燠替他理了理被扯乱的衣襟，指尖扫过他喉结，\"照照谁在替我们写剧本，再问问......\"她望着那团阴影的方向，狐尾在身后绷成蓬松的球，\"他们愿不愿意，听我们说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