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坑深处的风带着点凉意，卷着岩屑在脚边打旋，透着股说不出的冷清。
林仁觉得自己像小时候去邻居家玩，明明朋友就坐在不远处，被家长拎着耳朵训得眼圈发红，他却只能攥着衣角坐在沙发边，连呼吸都不敢放重，动一下都觉得是多余。
几人僵在原地，眼神在彼此脸上晃了一圈，又飞快垂下去，没人先开口。
往常这种时候，暖场的活儿总落不到别人头上，小三月准会蹦出来插科打诨，把那点尴尬打碎了。
可现在林仁在这儿，不知怎么的，所有人的目光都悄悄往他身上飘，像是默认了这活儿该归他。
后颈有点发僵，林仁能感觉到那三道视线落在背上，沉甸甸的。
他喉结滚了滚，想打破这死寂，琢磨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感慨，声音轻飘飘的：
“龙泡泡…… 好像是太能惹祸了点”
阿坤没接话，只是指尖泛着点淡光，一根灰扑扑的麻绳凭空绕了出来。
她手指翻飞，打了个歪歪扭扭的活结，把封印着龙泡泡的源石嵌在绳结中央。
那源石透着点暗金色的光，裹在粗糙的麻绳里，凑成个勉强能看的挂饰。
她随手把挂饰往脖子上一套，绳子勒得锁骨微微发紧。
毕竟刚才才跟龙泡泡说过，要是敢违背誓言，再想建立信任就难了。
阿坤咬了咬后槽牙，声音发闷：
“气死了，还不如直接让海嗣把这小惹祸精吞了省事”
话刚说完，指尖又轻轻蹭过源石表面的纹路，语气软了点，像哄小孩似的：
“开玩笑的，你乖点，说不定还能减点刑，现在老实待在里面，别闹”
说完她转过身，耳尖有点红，对着几人弯了弯腰：
“不好意思，让你们看笑话了”
“嗨，这有啥！”三月立刻叉着腰，语气里满是同仇敌忾。
“你也够辛苦的了，换做是我家那只猫糕，要是敢这么闹，我早把它吊起来了！”
阿坤听着，嘴角扯了个没什么笑意的弧度，摊了摊手，眼底藏着点无奈：
“也怪我没管好，家法不严才让它闹到这步田地”
“看来回头得给它立点规矩才行，不说这个了，咱们还是再找找线索吧，说不定能撞见人家组长”
话音刚落，丹恒忽然走到矿坑道路边缘，手撑着冰凉的岩石往下瞥。
下面昏暗中，泛着暗色的大胃袋机甲蹲在那里，像只搁浅的怪虫。
机甲旁站着两个穿公司制服的人，一切都和佩拉给的照片里的模样分毫不差。
他收回目光，声音平静：
“不用找了，人在最下面。”
几人沿着矿坑壁上的螺旋道往下走，越走越暗，直到一处简陋的金属梯前才停下。
梯子锈得厉害，上半截还勉强架着，一只铁抓钩嵌在岩缝里。
下半截不知为何断了，金属架被扯得扭曲变形，落在地上摔得散架，断口离地面足有五六米。
林仁扫了眼丹恒和三月她们，这俩的身手，跳下去肯定没事。
可阿坤…… 他悄悄抬眼，见阿坤正盯着断梯皱着眉，显然也在犯难。
直接说 “你跳不了” 太伤人，林仁琢磨了几秒，语气尽量放得自然，像是随口一提：
“我带你们下去吧，免得摔着碰着，到时候再麻烦”
他没等几人应声，后腰忽然涌出几道深褐色的枝桠，粗得能攥住，带着湿润的木质纹理，像某种活物似的，轻轻缠上几人的腰。
那模样，倒有点像东京喰种里的“赫子”，却少了几分凶戾。
丹恒刚要开口说 “不必”，眼角就瞥见星身后的三月冲他轻轻摇了摇头，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是默认了那枝桠缠在腰间。
阿坤看着缠在腰上的枝桠，嘴角弯了弯，眼里盛着点了然的笑意。
她有点懂了，为什么会有姑娘喜欢林仁。
他的情商是真不算高，连帮忙的办法都透着股笨拙。
可偏偏就是这份想要掩饰的直白的在意，让她心口轻轻跳了一下，像雨水擦过，快得抓不住，转瞬就沉了下去。
当然，也只是一瞬而已。
阿坤心里明白，在所有事尘埃落定之前，她没资格，也不会让自己对谁动真感情。
林仁确认枝桠都缠稳了，脚下轻轻一沉，像超级英雄那样稳稳落地，站在那三人身后。
缠在腰间的枝桠慢慢松了劲，顺着衣摆滑下去，又缩回了他的后腰，没留下一点痕迹。
那架 “大胃袋” 机甲就杵在不远处，金属外壳上还沾着没清理干净的划痕，泛着冷硬的光。
忽然，那个机甲壮汉快步迎了上来，脸上堆着过分热络的笑，没等众人反应，就一把攥住了林仁的手。
指节用力，掌心里的汗蹭得林仁指尖发僵。
“哎呀！你好你好你好！”
男人的声音裹着点刻意的殷勤，往林仁身后扫了眼，又飞快落回来。
“我就是这组的组长，实在对不住，刚才那俩小子不会办事，要是刚才有冲撞的地方，我给几位赔不是了！”
林仁试着挣了挣手，用了点劲才从那股攥得发紧的力道里抽出来。
他干笑两声，语气尽量平和：
“没事没事，都是打工的，咱们没必要互相为难”
客套话刚落，组长脸上的笑就淡了点，眼神往旁边飘了飘，没再绕圈子，直截了当问：
“那几位今天来这儿，是有什么事吗？”
“也没别的事”林仁往前站了半步，声音沉了些.
“我们听说，你们强占了这片矿区，不让当地居民来开采，好多人的生计都受了影响，所以过来看看情况”
“强占？” 组长立刻摊开手，语气陡然理直气壮起来，“您这话说得就见外了。是那些负债人没在规定期限内还款，按公司规矩，我们有权直接接手他们的资产，这可不是强占，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好一手偷换概念。
三月在旁边听得皱眉，忍不住往前凑了半步，叉着腰反驳：
“规矩是规矩，但这规矩不也是你们公司定的吗？就算是欠债，也不能用这种把人赶尽杀绝的法子吧？”
组长的嘴抿了抿，面罩挡住了他的表情，只听见他语气冷了点：
“抱歉，我们只是按公司指令办事，除此之外的情况，不在我们的考虑范围里”
空气又僵住了。
星悄悄在身后掏出了自己的球棒，暗戳戳地准备着。
组长冷笑道：
“呵呵....我们肯定是希望能和平解决...”
林仁皱着眉，正琢磨着该怎么再跟对方掰扯。
总不能真在这儿打起来吧，很多人还等着消息呢。
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碎石子被踩得哗啦响。
是之前守在矿洞门口的那两个护卫，正顺着螺旋道往下跑，跑几步就停在梯子断口处，扒着岩壁扯着嗓子喊：
“组长！托帕总监的消息！刚传过来的！”
组长猛地转头，声音里带着点急切：
“什么消息？快说！”
“总监说” 护卫深吸一口气，把指令念得一字一顿，“各项目组在执行资产评估作业期间，不得影响当地居民正常生活秩序！要是有严重违反这条的，组里所有人都得扣 60% 的年终奖！”
“60%？！”组长的声音陡然拔高，跟着面罩下传来一阵爽朗得有点尴尬的笑。
刚才的冷硬劲儿全没了，连眼角都好像弯了起来。
“哈哈！这可真是…… 真是完美解决了！几位放心，我们这就撤，马上撤！顺便把这儿的痕迹全清了，保证给居民们留个原汁原味的矿场，一点不耽误他们干活！”
说着，他又往前凑了凑，声音忽然放软了些，搓了搓手：
“还有个事…… 也请几位帮我们保守下秘密，组里好些兄弟家里都不宽裕，上有老下有小的，这年终奖要是扣了，日子就难了…… 拜托了”
三月撇了撇嘴，小声嘀咕了句 “早这样不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