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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书说到,济公禅师及时赶到丹阳县衙,喝阻公堂,点破冤情。知县郑元龙重审宋八仙,三推六问之下,动用大刑,这无赖泼皮终究熬不过皮肉之苦,当堂翻供,将皮绪昌如何用银钱买通自己、诬陷雷鸣、陈亮的勾当,一五一十,和盘托出。

郑元龙闻听供词,勃然大怒,惊堂木拍得震天响:“好个胆大包天的皮绪昌!光天化日之下,竟敢买盗攀赃,诬良为盗,实属目无王法!来人!速发签票,即刻锁拿皮绪昌到案!”

值日班头领了堂谕,不敢怠慢,点齐一干如狼似虎的衙役,手持铁尺锁链,蜂拥而出,直奔皮府。不多时,便将那尚在家中做着美梦、等候“佳音”的皮绪昌,绳捆索绑,押解到大堂之上。

皮绪昌上得堂来,眼见宋八仙瘫在一旁,面如死灰,又见济公禅师冷笑立于一侧,心知大事不妙,腿肚子早已转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青天大老爷在上,小人……小人皮绪昌叩见……”

郑元龙一见此人,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戟指怒斥:“皮绪昌!你这刁恶之徒!在本县辖境,倚仗财势,强逼婚姻,谋算良家妇女在前;又买通无赖,攀诬良善,企图置人于死地于后!如此恶行,天理难容!还不从实招来,更待何时!”

皮绪昌还存侥幸之心,妄图抵赖,狡辩道:“老爷明鉴!小人……小人乃是安分守己的乡绅,从未做过此等伤天害理之事!定是那宋八仙血口喷人,诬陷小人!求老爷为小人做主啊!”

郑元龙见他不见棺材不掉泪,气得三尸神暴跳,喝道:“好个奸猾的恶霸!人证在此,还敢狡辩!看来不用大刑,你是不肯招认!来呀!大刑伺候!给我夹起来!”

两旁衙役发一声喊,取出夹棍,便要动刑。那夹棍乃三木之祖,专夹犯人之腿,寻常壮汉也难熬其苦。皮绪昌养尊处优惯了,何曾见过这等阵势?眼看那无情木棍就要套上双腿,直吓得魂飞魄散,屎尿齐流,连声叫道:“老爷息怒!小人愿招!小人愿招!”

至此,皮绪昌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只得将如何觊觎陈玉梅美色,如何提亲被拒,如何怀恨在心,又如何勾结法雷、买通宋八仙诬告雷鸣、陈亮,意图扫清障碍、强夺民女等罪行,一一招认,并在供词上画押。

郑元龙当堂宣判:皮绪昌买盗攀赃,诬良为盗,罪证确凿,依律钉镣收监,候详上官,从重治罪!宋八仙受贿诬告,助纣为虐,亦判监禁。书吏稿案等人,贪赃枉法,蒙蔽上官,一律革去差事,永不复用!雷鸣、陈亮、陈广泰三人,含冤得雪,当堂释放!

一场冤狱,就此昭雪。雷鸣、陈亮死里逃生,对师父济公感激涕零。陈广泰更是老泪纵横,叩谢青天老爷与活佛圣僧。郑元龙退堂,邀济公至书房歇息,此时天色已晚,吩咐摆下酒宴,与圣僧压惊。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二人闲谈。济公忽然没来由地打了个冷战,罗汉爷灵光一现,早已心知肚明。他放下酒杯,嘻嘻一笑:“郑大老爷,光是喝酒,未免无趣。”

郑元龙忙道:“圣僧若觉沉闷,下官可唤几个唱曲的来助兴,或可行个酒令如何?”

济公摆摆手:“那些都没意思。和尚我今儿个高兴,给你变个戏法瞧瞧,如何?”

郑元龙笑道:“圣僧还会变戏法?不知要变何物?需准备何道具?下官即刻命人备办。”

济公哈哈一笑:“道具?和尚我变戏法,全凭心意!你且瞧好!” 说罢,用手往书房窗外虚指,口中念念有词:“奄嘛呢叭迷哞!奄,敕令赫!”

咒语方落,就听房顶上“哗啦啦”一阵乱响,夹杂着“噗通”一声重物坠地之声!紧接着,窗外传来家人惊慌的喊叫:“有贼!房上有贼!快拿住他!”

郑元龙大惊失色,霍然起身。早有家人飞奔入内禀报:“老爷!拿住一个贼人!从房顶上掉下来的!”

济公拍手笑道:“如何?和尚我这戏法,变得可还精彩?”

郑元龙惊魂未定,忙吩咐:“将贼人带上来!”

片刻,几名健仆押着一人进来。但见此人是个粗豪和尚,黑脸膛,扫帚眉,怪肉横生,披散着头发,勒着金箍,一身夜行衣靠,背后还插着一把明晃晃的戒刀!不是别人,正是那通天和尚法雷!

原来,法雷与赛云龙黄庆、小丧门谢广在皮绪昌家等候消息,得知皮绪昌被擒,便欲行刺知县,劫牢反狱。他自恃武艺高强,趁夜潜入县衙,飞檐走壁,来到书房顶上,正欲窥探室内情形,寻机下手。岂料济公早已感知,略施小术,便破了他的隐身法,更用“定身法”将他制住,使其从房檐上栽落,被众家人一举擒获。

郑元龙看清是法雷,又惊又怒:“好个贼秃!竟敢夜闯衙门,意欲行刺!看来你与皮绪昌果然是一党!从实招来,七里铺劫杀官差一案,你是否参与?”

法雷见济公在侧,知难以幸免,又受刑不过,只得招认:七里铺劫案,确系他与黄庆、谢广、宋八仙等六人所为,如今黄、谢二人仍在皮家,其余两人已远遁。

郑元龙立即派马快班头火速前往皮家捉拿黄庆、谢广。不料二贼甚是警觉,见官差到来,竟持械拒捕,蹿房越脊而逃。差役无功而返。郑元龙无奈,只得先将法雷收监。次日,行文上报,将法雷就地正法。皮绪昌窝藏江洋大盗、买盗攀赃之罪,一并申报。此案暂且了结。

济公见诸事已毕,便向郑元龙告辞。郑元龙苦留不住,只得亲自送出衙门。济公道:“和尚我还需赶往常州府,追拿那赤发灵官邵华风。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你我后会有期!” 说罢,唱个喏,踢踏着草鞋,飘然而去。

离了丹阳县,济公一路南行。这日晌午,行至一处大道旁,见路边摆着个简陋的茶摊。一张旧木桌上,放着一把大茶壶,几个粗瓷茶碗,旁边一个小泥炉,温着些烧饼麻花。摊主是位年约五旬的老道,头戴青布道冠,身穿洗得发白的蓝布道袍,面容清癯,花白胡须,虽衣衫寒素,却透着一股慈眉善目的和气。

济公走上前,唱个肥喏:“阿弥陀佛!这位道爷,辛苦辛苦!”

老道抬头,见是个游方和尚,忙起身还礼:“哦,是位大师父,请坐。要用茶点么?”

济公一屁股坐在条凳上,打量着摊子:“道爷,你这摊子是做买卖的?”

老道叹口气:“唉,出家人本不该言利,奈何贫道庙宇寒微,香火稀少,不得已在此摆个茶摊,赚几文钱,聊以糊口罢了。” 原来这道长姓王,名道元,就在北边不远处有座小庙,带着两个小徒弟清修,日子过得十分清苦。

济公点点头:“理解理解,都是三清弟子,混口饭吃不容易。和尚我走得口渴,又想讨碗茶喝,可惜囊中羞涩,道爷能否行个方便,赊我一碗?”

王道元见济公也是出家人,心生怜悯,笑道:“大师父说哪里话,一碗粗茶,值当什么?请用便是。” 说着,倒了一碗温茶递过。

济公接过来,咕咚咕咚一饮而尽,抹抹嘴:“好茶!解渴!道爷,再赊一碗可行?”

王道元又倒一碗。济公喝完,摸着肚子:“茶是解渴了,可这肚子又开始唱空城计了。道爷,你这烧饼麻花,再赊我一套吃吃如何?”

王道元见这和尚有些惫懒,但想他可能真是饿急了,心一软,道:“大师父若不嫌弃粗陋,请用便是,谈何赊欠?”

济公也不客气,拿起烧饼麻花,大口吃起来,边吃边赞。吃完一套,意犹未尽:“道爷,你这手艺真不赖!和尚我没吃饱,再来一套行不?”

王道元心中虽觉这和尚有些得寸进尺,但出家人以慈悲为怀,还是又拿了一套给他。济公风卷残云般吃完,拍拍肚皮:“饱了饱了!道爷,你看这天色也不早了,和尚我今日与你投缘,索性跟你回庙里挂个单,借宿一宿,明日再走,如何?”

王道元一愣,哪有这样自来熟的和尚?但见他说的坦然,自己庙里虽窄,倒也有间空房,便道:“大师父不嫌敝观简陋,但住无妨。”

济公大喜:“好好好!道爷真是爽快人!来来来,我帮你收摊!” 说着,不由分说,帮着王道元收拾桌椅茶具,扛起板凳,抱起茶壶,熟门熟路般跟着老道往北走去。

不多时,来到一座小庙前。但见庙宇果然破旧,山门上的漆皮都已剥落。进得庙来,只见院落狭小,殿宇倾颓,香火冷清。两个小道童迎出来,见师父带回个邋遢和尚,都面露诧异。

王道元吩咐道童准备晚斋——不过是些清粥小菜。用饭时,济公毫不客气,自顾自盛粥就吃。小道童见这陌生和尚反客为主,心中不悦,却也不敢多言。

当晚,济公就在庙中住下。次日一早,王道元对济公道:“大师父,贫道今日需去左近村庄化缘,领些斋粮,你可自便。”

济公却道:“化缘?巧了!和尚我最擅长此事!道爷,我与你同去,保管今日让你满载而归!”

王道元将信将疑,心道这和尚昨日还蹭吃蹭喝,今日竟夸口能化缘?但见他兴致勃勃,也不好推辞,便道:“既如此,有劳大师父了。”

济公哈哈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他深知这王道元乃老实修行的清贫道士,今日便要施展手段,周济于他,结个善缘。

究竟济公如何化缘?能否解这清贫道观之急?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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