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的眼睛弯了弯，像是两枚月牙。
“工商局当然不全是男同志，可我瞧着李大哥你买的这些，也不像是送给领导的呀。”
她故意拖长了音调，“倒像是……送给小姑娘的。”
李洋的脸更红了，从脖子根一直蔓延到耳廓。
他拎着网兜的手紧了紧，干脆破罐子破摔：“小嫂子，你就别笑话我了。”
他叹了口气，难得地露出一丝窘迫，“工商局里管这事儿的，是注册科的周科长。”
“这人是出了名的油盐不进，送烟送酒，他能直接给你扔出来。”
“那你这是？”林晚更好奇了。
李洋压低了声音，像是在说什么天大的秘密：“周科长什么都不要，就要他那个宝贝闺女。”
“他闺女叫周彤，跟我……以前是同学。”
“哦——”林晚这声“哦”拉得长长的，意味深长。
怪不得。
怪不得一说起这事，李洋就这副模样。
原来是老同学。
李洋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连忙解释：“你可别多想！我跟她就是普通同学关系。”
“只不过她从小就爱吃这些甜的酸的，我想着，从她那儿做突破口，比直接找周科长容易点。”
“周科长疼闺女，只要他闺女开了口，比咱们磨破嘴皮子都管用。”他挠了挠头，语气有些不确定，“应该……管用吧。”
“肯定管用。”林晚斩钉截铁地说。
她看着李洋，忽然觉得这个人比她想象的更有意思。
平时看着吊儿郎当，没个正形，关键时刻却心细如发，路子也野。
这种迂回的办法，一般人还真想不到，更做不出来。
“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林晚问。
李洋嘿嘿一笑，又恢复了那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小嫂子这事儿你就别管了，我保管给你办得妥妥的。”
“行，那我就等李大哥的好消息。”林晚笑着点了点头。
两人在路口分开，李洋骑着车往家的方向去了，林晚则转身回了加工坊。
她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肉香和米饭香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作坊里，刘师傅正带着几个徒弟围着一张桌子，桌上摆着几碗刚出锅的卤肉饭。
“林同志，你回来得正好！”张强眼尖，第一个看到她，连忙招手，“快来尝尝，我们刚琢磨出来的，你看看行不行。”
林晚走过去，只见那白瓷碗里，米饭粒粒分明，油光锃亮。
上面铺着一层切得细碎的肉丁，浇头给得很足，卤汁已经渗到了碗底。
旁边还配了两根碧绿的焯水青菜。
卖相上，已经有七八分样子了。
她拿起筷子，先没吃饭，而是夹了一块肉丁放进嘴里。
肉炖得软烂，入口即化，咸淡也适中。
她又扒了一口饭，米饭裹着卤汁，香气扑鼻。
赖春生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紧张地问：“咋样妹子？味道可以不？”
“好吃是好吃。”林晚咽下嘴里的饭，眉头却微微蹙了起来，“但是……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少了点什么？”刘师傅也拿起筷。
尝了一口，咂摸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觉得挺好啊，肉香，饭也香。”
“太腻了。”林晚一针见血。“咱们的卤汁本来就偏油润，猪头肉和五花肉的脂肪也多，这么一碗饭吃下去，头几口觉得香，吃到一半，肯定会觉得腻。”
她的话让众人陷入了沉思。
“那……那咋办？”王平小声问，“少……少放点肉？”
“那不行！”赖春生第一个反对，“咱们卖的就是卤肉饭，肉少了还叫什么卤肉饭？”
“人家工人干的都是体力活，吃不饱怎么行！”
“不是肉的问题。”林晚摇了摇头，脑子里飞快地转着。
“我们需要一种东西，来中和这种油腻感。最好是酸的，脆的，能解腻，还能开胃。”
酸的，脆的……刘师傅眼睛一亮，猛地一拍脑门：“酸菜！或者腌萝卜丁！”
“对！”林晚打了个响指，“就是这个！咱们的卤菜里不是有卤海带和卤豆腐吗？”
“切成小丁，跟酸菜或者萝卜丁一起，拌上点辣椒油，做成配饭的小菜。”
“不光解腻，还能让整碗饭的口感更丰富。”
“再有，咱们还可以加卤蛋！”林晚越说眼睛越亮。
“加蛋的六毛五，不加蛋的六毛”
“这样一来，有饭，有肉，有蛋，有菜，营养又好看。”
刘师傅听得连连点头，仿佛已经看到了那碗完美的卤肉饭。
他冲着几个徒弟一挥手：“还愣着干啥？赶紧的，按丫头说的，重新弄！”
作坊里又一次热火朝天地忙碌起来。
赖春生一边切着豆干，一边美滋滋地哼着小曲儿：“卤肉饭，喷喷香，一天能挣四百八。”
“娶个媳妇，盖新房，再生个大胖小子……”
他那不着调的歌声，惹得几个小学徒哈哈大笑。
整个小小的作坊里，充满了食物的香气和对未来的希望。
林晚看着眼前这热火朝天的一幕，心里也暖洋洋的。
她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他们的“红星快餐”，很快就要从这个不起眼的小作坊里，走向整个苏城。
接下来的几天。
作坊里又添了两个灶台，两口大锅和两个大木甑子。
林晚也在赖春生的帮助下，去周边乡镇的合作社谈妥了送货协议。
鸡蛋用量大，林晚直接去找了养鸡场。
她直接包下了他们所有的次品蛋。
价格便宜不说，还解决了对方的库存难题。
养鸡场场长高兴得合不拢嘴，大手一挥，直接给了最低价。
还保证每天准时准点把鸡蛋和谈好的鸡杂一起送到作坊门口。
马姨也找了三个干净利落的婶子。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可这李洋这股东风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都第七天了，李哥咋还没个信儿啊？”
赖春生蹲在作坊门口，嘴里叼着根草茎，愁眉苦脸地看着门口那条空荡荡的巷子。
他身后，新砌的两个大灶乌黑锃亮，旁边摞着半人高的崭新蒸笼。
孙大姐她们三个新来的婶子，把作坊里里外外擦得能照出人影。
此刻也有些无所事事，正凑在一起小声说话。
“再等等吧。”刘师傅坐在小马扎上，手里拿着块磨刀石，一下一下地磨着他的宝贝菜刀，“这种事，急不来。”
话是这么说，可他磨刀的频率，明显比平时快了不少。
嚓，嚓，嚓的声音，像是敲在每个人焦躁的心上。
林晚正在跟孙大姐她们交代卤肉饭出摊的流程和分工，虽然还没定下日子，但她习惯把准备工作做在前面。
“……饭要蒸得干一点，这样浇上卤汁才不会坨。小菜要等客人点了再从盆里夹，保证脆生。”
她话说了一半，巷子口忽然传来一阵自行车的铃声。
赖春生突然从门口跳了起来，指着巷子口，嗓门都劈了叉。
“来了！李哥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