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领完结婚证的张凡和秦心悦并肩走在被霓虹浸染的街道上，那本鲜红的小册子在他口袋里熨帖着心跳，沉甸甸的，像一枚刚刚落定的印章。
最终，秦心悦在一扇厚重的黑漆木门前停下脚步，门上镶嵌的彩色琉璃窗在灯光下流转着朦胧的光晕，隐隐有低沉沙哑的民国老歌如解冻的溪流般从门缝里渗出。
“我们到了。”
秦心悦嫣然一笑，挽住了张凡的手臂。
推开门，此起彼伏的清脆鸟啼率先涌入耳膜。
张凡抬头，看见微暗的木头梁柱上吊着几只精巧的大鸟笼，云雀、绣眼儿在里面精神抖擞地引吭高歌。
走过狭长过道，空间豁然开朗。
墙上装饰着琳琅满目的复古海报，与丝绒沙发的花色相映成趣。
吧台一角，一台暗金色的镀铜大喇叭留声机正缓缓流淌着音乐，而朝东的整面落地窗外，是烟霭朦胧的秦淮河，洁白的刺绣镂空纱帘被晚风轻轻拂动，将河上的桨声灯影剪裁成梦幻般的画卷。
秦心悦选了一个靠窗的卡座。柔软的蓝色丝绒座椅与窗外夜色形成绝妙的呼应。她熟练地拿起酒单，指尖轻轻点过那些以“秦淮八艳”命名的鸡尾酒。
“心悦，你带我来酒吧干嘛？”
张凡有些局促地坐下，目光扫过周围高雅乃至奢华的环境，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解。
吧台上方悬挂的水晶吊灯散发着璀璨柔和的光芒，映照着他的脸庞。
秦心悦托着腮，眼底漾起狡黠的光，仿佛有星辰坠入其中。
“怎么，都领证了，还舍不得叫我一声老婆啊？”
她伸出纤指，带着微凉的触感，轻轻点在他因紧张而微微绷紧的手背上。
张凡耳根微热，目光飘忽不定，最终落在她含笑的眼眸上，不好意思地开口，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
“那个……老婆？”
这声称呼让秦心悦笑弯了眼，她晃着杯中刚刚送来的、色泽迷人的鸡尾酒，回答了最初的问题。
“这不是，看你心情不好，特意带你来借酒消愁嘛。”
其实张凡自己都说不清自己那是什么情绪。
像是长途跋涉抵达终点后的怅然若失，又像是梦寐以求的珍宝终于捧在手心时产生的惶恐不安。
他抿了一口酒，任由那股混合着果香和酒精的暖流滑入喉间。
“没事的老婆，我只是有些感慨而已……”
“感慨？感慨什么？”
秦心悦忽然倾身向前，带着栀子花清香的发梢不经意扫过他的手腕。
“感慨没和宓洛灵走到一起？”
她的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半真半假的醋意，既不会太过火，又足够撩动他的心弦。
张凡慌忙摆手，酒杯在指尖轻颤，晃出小小的涟漪。
“不，不是的。”
他望着杯中晃动的琥珀色液体，像是在凝视一段模糊的往事。
“只是感慨人心易变……老婆，我是不是太多愁善感了。”
秦心悦的指尖悄然掠过他的眉宇，像是最温柔的羽毛，试图抚平那些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细微褶皱。
“没关系，这样才是你呀～”
她的声音柔和下来，如同这室内的音乐。
“正好，我也想听听你以前的感情经历～”
窗外，城市的灯火倒映在秦淮河水中，碎成一片流动的星河。
在这个用琉璃、丝绒、音乐和酒香构筑的梦幻世界里，新婚第一夜的故事，才刚刚揭开序幕。
张凡的嘴角牵起一个勉强的弧度，那笑容像一枚投入深潭的石子，只激起几圈微不可察的涟漪，便迅速沉没在昏暗的光线里。
他下意识地垂下眼睑，目光无处安放，最终落在杯中那片晃动的琥珀色液体上，仿佛能从那里寻得一丝庇护。
“有啥好说的，”
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带着些许自嘲的沙哑。
“被戴绿帽子……挺丢人的。”
话语轻飘飘的，却像钝器一样敲在心上……
然而，或许是酒吧里慵懒的音乐松弛了心防，或许是新婚妻子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温柔与鼓励融化了他最后的坚持，又或许是酒精本身就在悄然发挥着作用。
饶是如此说着，一种倾诉的欲望却如同解冻的春水，开始在他心底蔓延开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那气息带着威士忌的醇香和酒吧里若有若无的栀子花香。
终于，他抬起眼，迎上秦心悦专注而柔和的目光，像是下定了决心。推杯换盏间，往事如同浸透了酒液的旧照片，在朦胧的醉意中逐渐显影。
他开始断断续续地讲述，讲那个叫宓洛灵的女孩，讲宓洛灵对自己的追求以及自己和她那些曾经以为坚不可摧最终却不堪一击的誓言。
随着叙述的深入，酒也一杯接一杯地滑入喉间。
起初是暖流，后来变成燎原的火。
酒吧的灯光在他眼中渐渐晕开，化作模糊的光斑，秦心悦的容颜时近时远，声音也仿佛隔着一层水幕传来。
推杯换盏间，张凡只觉得头越来越重，思绪像断了线的风筝，越飘越远，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柔软而不真切，他已然有些喝醉了。
不知过了多久，秦心悦搀扶着脚步虚浮的张凡，穿过铺着厚重地毯的走廊。
客房的门“咔哒”一声打开，暖黄色的灯光如水银泻地，将偌大的空间染上一片朦胧的暖意。
张凡几乎是跌撞着倒在柔软的床榻上，床垫随之微微下陷。
酒精让他的世界天旋地转，唯有秦心悦身上那缕清雅的栀子花香，如同海上的灯塔，指引着他最后的意识。
他朦胧间伸出手，带着醉汉特有的笨拙与执着，将站在床边的秦心悦一把搂进怀里。
温香软玉盈满怀，他的下巴抵在她柔软的肩窝，呼吸间尽是灼热的气息。
“老婆，”
他的声音含混不清，像含着一块融化的蜜糖。
“你之前说……领证之后……我们就可以，那个……”
秦心悦先是一愣，随即莞尔。
她并没有挣脱这个带着酒气的拥抱，反而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梳理着张凡被汗水濡湿的额发。
她的笑容在暖光下显得格外温柔，眼底漾着几分怜爱，几分戏谑，像在看待一个讨要糖果的大孩子。
“喝醉了还想着这事吗？”
她的声音又轻又软，带着气音，像羽毛搔过心尖。
“真是色狼，无可救药～”
张凡抬起头，努力聚焦视线，想要看清她的表情。醉意让他的眼神湿漉漉的，蒙着一层委屈的水光。他像一只害怕被抛弃的大型犬，用可怜巴巴、带着些许祈求的小眼神望着她，执拗地追问。
“不行吗？老婆。”
这一声恳求，彻底击碎了秦心悦心中最后一丝戏谑。
她看到的不再是欲望，而是这个男人在人生重要转折点上，对她产生的深深依恋和确认需求。
一种混合着母性与爱怜的心疼感攫住了她。
她俯下身，娇艳的红唇几乎贴着他的耳廓，用一种既娇嗔又无比郑重的语气低语。
“当然可以，老公～”
这声“老公”如同最有效的解药，又像最烈的催情剂。
张凡闻言，眼中瞬间迸发出明亮的光彩，醉意似乎都驱散了几分。
他兴奋地低吼一声，手臂猛地收紧，一个利落的翻身，便将秦心悦轻盈的身子完全笼罩在身下。
身体的重量彼此交叠，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加速的心跳和逐渐升高的体温。
然而，就在激情即将燎原的刹那，张凡的动作却忽然停顿下来。他深深望进秦心悦水光潋滟的眸子，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和伤感划过他的眼底，声音也低沉了下去。
“老婆～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吗？”
这疑问里，藏着他对过往背叛的阴影，也饱含了对未来不确定的惶恐。
秦心悦的心像被针尖轻轻刺了一下，泛起细密的疼。她抬起手，温热的掌心轻轻捧住他略显紧绷的脸颊，目光坚定而温柔，一字一句地承诺。
“老公～你放心～我绝不会离开你的～”
这声承诺如同最庄严的誓约，驱散了张凡眼中最后的阴霾。他不再犹豫，俯下身，带着无比的珍视和逐渐汹涌的情潮，深深地吻上她的唇。
秦心悦闭上眼，长睫如蝶翼般轻颤，全然敞开地迎接他的占有。这个吻起初是试探性的温柔触碰，随即迅速变得炽热而深入，如同干涸的土地终于迎来期盼已久的甘霖。
衣物不知何时悄然滑落，凌乱地堆叠在床脚。
窗外的城市依旧灯火阑珊，而客房内，暖黄的灯光将交织的身影投在墙壁上，勾勒出缠绵的剪影。
细碎的呻吟与粗重的喘息交织成夜最私密的乐章，空气中弥漫着情动时分特有的、令人沉醉的气息。
房内，春意，正浓。
第二天，晨光透过轻纱窗帘，为房间蒙上一层柔和的暖黄色调。
张凡在宿醉的钝痛中恢复意识，太阳穴突突地跳，喉咙干涩，但身体却沉浸在一种奇异的舒适与满足里。
他微微一动，立刻察觉到怀中的异样——一个温热、柔软的身体正紧密地贴合着他。
他低头，看见秦心悦如墨的长发散落在他的臂弯和枕间，她恬静的睡颜近在咫尺，呼吸均匀地拂过他的胸膛。
两人肌肤相亲，被单下的身体都未着寸缕。
这亲昵无间的景象让张凡瞬间清醒了大半，记忆却如同断了片的胶片，昨晚的缠绵只剩下几个模糊闪回的光影，这让他有些懵了，心跳骤然加速，混合着惊喜、无措和一丝懊恼——如此重要的时刻，自己竟醉得印象模糊。
这时，秦心悦纤长的睫毛颤了颤，悠悠转醒。她尚未完全睁眼，先是下意识地往他怀里蹭了蹭，带着浓重睡意的娇嗔含糊地溢出唇瓣。
“老公～你压着我头发了～”
这声自然而亲昵的撒娇，带着全然的依赖和初醒的慵懒，让张凡激动到不行，臂弯不自觉地收拢，将她更紧地拥入怀中。
秦心悦彻底睁开眼，眸中氤氲的睡意渐渐散去，清晰地映照出张凡有些呆愣又难掩激动的脸庞。
她看着这个搂着自己、似乎尚未从震惊和幸福中回过神来的男人，眼底掠过一丝狡黠的笑意，不禁开始用带着戏谑的口吻挑逗他。
“怎么？老公～”
她故意拖长了尾音，指尖在他裸露的胸膛上若有似无地画着圈。
“你这是……不习惯吗？”
张凡被她这么一问，顿时红了脸，热度从耳根一直蔓延到脖颈。他语无伦次，眼神闪躲，不敢直视她带着笑意的眼睛。
“不，不是……那个，我们俩昨晚，真的……”
他咽了口口水，试图拼凑起零碎的记忆，却越发显得窘迫而可爱。
秦心悦的眼底漾起一汪春水，唇角勾起狡黠的弧度，故意拖长了尾音，那声“老公～”像裹了蜜糖的丝线，轻轻缠绕在张凡的心尖上。
“你这是想吃完不认账吗？”
她纤细的指尖依旧在张凡裸露的胸膛上若有似无地画着圈，仿佛在勾勒一个无形的牢笼，要将这个憨直的男人牢牢锁住。
张凡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连忙摇头，慌乱中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不是不是！”
他急声否认，脸颊迅速蹿红，连耳根都染上了晚霞的颜色。
“我的意思是，那个……我昨晚好像喝断片了，昨晚我们……那个那个……我……”
他语无伦次，眼神飘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零星的记忆碎片更让他心痒难耐。
秦心悦见他这副窘迫又可爱的模样，玩心大起，决定再添一把火。她凑近他耳边，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耳廓，声音压得又低又媚，带着钩子。
“那老公～你的意思是～要再来一次吗？”
说罢，她还故意蹙起秀眉，纤腰微扭，发出又似抱怨又似邀功的娇吟。
“我昨晚可是被你弄得腰酸背痛呢～”
“我……我有那么猛吗？”
张凡被这直白的“控诉”砸得晕头转向，一股混合着骄傲与惊喜的热流瞬间冲上头顶，他只能憨憨地傻笑着，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但下一秒，强烈的懊恼如同冷水浇下——早知道春宵一刻值千金，昨晚就是拼了命也该保持清醒啊！这么极致愉悦的体验，自己竟如同猪八戒吃人参果，囫囵吞下却不知其味呀！
真是亏到姥姥家了！
巨大的遗憾让他顿时变得小心翼翼，甚至有些结巴起来，语气里充满了真诚的歉意。
“那个，老婆，不好意思……我，我第一次，没有经验……肯定很笨拙……”
他像个做错事的大男孩，不敢直视她含笑的眼眸。
秦心悦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绽开一个如雨后初荷般清甜又带着些许羞涩的笑容，她伸手轻轻点了点他的鼻尖。
“傻瓜，我也是第一次啊～”
张凡闻言，瞳孔骤然放大，内心仿佛有万千烟花同时炸开，璀璨之后是无比的心疼和更加汹涌的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