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厄带着丹恒和星穿过雅努斯秘径，身影渐渐消失。市集里只剩下伊卡洛斯和遐蝶，空气里弥漫着硝烟与尘雾混合的气息，一时竟有些安静。
遐蝶垂着眸，落在地上的目光像是被钉住了一般，始终没敢抬起来看伊卡洛斯。
淡紫色的发丝垂在脸颊旁，遮住了她微微泛红的耳根，连呼吸都放轻了许多。
她心里正翻涌着细密的愧疚。
其实阿格莱雅早就传信过来——尼卡多利现身的只是一具分身，战斗力远不及本尊，白厄一人足够应对。
更何况，如今还有两个外来助力。
至于伊卡洛斯，阿格莱雅的原话是“随你安排，不必强求”。
若说实话，他可能会跟着白厄去找那具分身。
可她太久没见到他了。
从他去雅努萨波利斯到现在，已经过了将近一天！一天啊……知道这一天是怎么过得吗！
刚才在市集第一眼看到他的身影时，心跳都漏了半拍，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想多留他一会儿。
白厄阁下那么厉害，阿格莱雅大人也在……又有外来助力……
抱歉……我想让他留下来陪陪我，一会就好……
可是……
此刻看着伊卡洛斯沉默地清理眷属残骸的背影，遐蝶的懊恼像潮水般涌上来。
他那么信任自己的话，自己却用这种方式骗了他……
若是被他发现，会不会觉得自己虚伪？会不会从此讨厌她？
一边是想让他留下，一边是担心被他讨厌，两个想法好像是两个小人，一直在她脑海中打架。
“这些眷属已经没什么威胁了。”伊卡洛斯忽然开口，转过身去。“多数已经……”
他的话没说完，就见遐蝶猛地抬起头，浅紫色的眼眸里带着点慌乱，像受惊的蝶。
“我……”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把话咽了回去，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裙摆。
伊卡洛斯似乎早就料到这种情况，十分平静，走近两步：“怎么了？”
这一步吓得遐蝶往后缩了缩，随即又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大，连忙低下头。
“其……其实……”
声音细若蚊蚋，连她自己都觉得心虚。
“其实……”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微微颤抖，刚想把真相说出来，又怕听到他失望的声音，话到嘴边又变成了，“剩下的……我一个人处理就好，你要是着急……”
“不急。”
开玩笑，遐蝶搁这我怎么会着急？
这可是绝佳的忙里偷闲和贴贴时间，慢！给我把时间调成慢倍速！
伊卡洛斯打断她，目光落在她紧绷的侧脸，语气放柔了些。
“既然留下了，就陪你处理完再走。”
遐蝶慢慢抬头看他，眼里有点惊讶。
他的眼神平静，没有丝毫怀疑，更没有她担心的厌恶。
阳光透过断壁的缝隙落在他肩上，镀上一层暖金色的光晕，竟让她莫名安心了些。
可愧疚依旧没散去，她低下头，小声说：“对不起。”
伊卡洛斯看着她这副模样——淡紫发丝垂在颊边，肩膀微微发颤，明明是为了留下他才说了谎，此刻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把所有不安都写在了脸上。
他忽然没忍住，抬起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遐蝶浑身一僵，却没有躲开。
“我知道，没关系。”
伊卡洛斯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让人安心的笃定。
其实从她开口时，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当看到缇宁老师认为不紧急的言论，万敌没跟来的时候……他也没想什么，可刚刚他就似乎把这些理顺了。
遐蝶不擅长说谎，每次说假话，耳根都会泛红，眼神也会不自觉地闪躲。
这些细微的习惯，他早就记在了心里。
更何况，他刚才一路过来，就发现圣城的破坏程度远没有预想中严重。
若尼卡多利本尊亲临，以其力量，绝不会是这般光景。稍加思索便不难猜到，来的恐怕只是具分身，战斗力有限，白厄一人足够应对。
至于白厄想没想到……嗯……他一路关心着民众的安危，没沉住气，想不到也正常。
他也是刚刚意识到的。
遐蝶会说谎让他留下，无非是情况在掌控之中。
他太了解她了，她从不是会在危急关头任性的人，若真到了需要他支援主力的时刻，她定会第一时间与自己同去。
她投身逐火的决心，绝不逊色任何人。
此刻看着她眼里的惊讶与慌乱，伊卡洛斯心里忽然软了下来。
或许，她只是……想我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他的耳尖也微微发烫，但依然没有把手拿回来，扔在她脑袋上抚摸，声音依旧温和。
“剩下的这些，我们一起处理吧，早点弄完，也好早点……”
他没说下去，但遐蝶听懂了。
她看着他，眼眶忽然有点发热，刚才的愧疚与不安像是被风吹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意。
他都知道，却没有拆穿她。
巷子里的风渐渐平息，伊卡洛斯与遐蝶并肩清理着那些丧失抵抗能力的泰坦眷属。
伊卡洛斯的长枪一击刺出便直接将泰坦眷属钉在地上，动作干净利落。
他刻意放慢了速度，目光不时掠过身旁的遐蝶。
蹲下后，她的指尖漫过那些被固定在地的怪物，将其残存的身形一点点湮灭，如同初春的融雪消融于大地。
偶尔有试图挣扎的眷属，还没来得及抬头，就被伊卡洛斯的枪尖钉在地上。
遐蝶会轻声说一句“谢谢”，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轻快，眼眸里映着他的身影，比刚才亮了许多。
两人之间没有太多话语，却有着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
他清理那些尚有反抗之力的眷属，她净化那些的丧失意志的躯壳，脚步时而交错，时而并行。
手指偶尔相碰，又像受惊般轻轻分开，只留下指尖萦绕的暖意。
这会不太适合……忙完再牵，忙完我要牵个够。
……
“差不多了。”
遐蝶收回死亡的力量，看向巷外，“尼卡多利的爪牙基本处理好了。”
伊卡洛斯颔首，将长枪收起：“那我们……”
“可以牵一会吗？”
“能不能……牵一会……”
两道声音撞在一起，像两颗投入静水的石子，荡开圈圈涟漪。
似曾相识燕归来……
伊卡洛斯愣住了，没想到会这么巧。
他看着她泛红的脸颊，刚才的紧张忽然消散了许多，反倒生出几分笑意。
他试探着伸出手，掌心朝上，停在两人之间的半空：“那……牵吧？”
遐蝶的睫毛颤了颤，一瞬都没有犹豫，缓缓将手放进他的掌心。
她的指尖微凉，却在触碰到他掌心温度的瞬间，轻轻蜷缩了一下。
但她并未把手抽回，任由伊卡洛斯握着。
“好……阁下……要好好牵着我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