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乐极生悲。
前一晚，高飞飞因为太兴奋，在宿舍里翻来覆去折腾到半夜，还不停地拉着李翔海畅想省赛的场景，导致两人都严重睡眠不足。
一踏上绿皮火车那“哐当哐当”响的摇晃车厢，找到硬座坐下，被暖气一烘，巨大的困意便如同潮水般汹涌袭来。
“呼…呼…” 开车还没十分钟，高飞飞就脑袋一歪，靠在硬邦邦的椅背上，发出了均匀而响亮的呼吸声。
李翔海也强撑着眼皮，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越来越模糊，最终也抵挡不住困意，头一歪，靠着高飞飞的肩膀，沉沉睡去。
火车上其他队员在分享零食，他们完全没听到。
大队员们讲述比赛经验的交谈声，他们也没听见。
两人睡得天昏地暗，口水都差点流出来，直到列车员响亮的报站声响起。
“旅客朋友们，前方到站：c市站…”
“啊？到了？”高飞飞猛地惊醒，嘴角还挂着可疑的亮晶晶痕迹。
李翔海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茫然地看着窗外陌生的站台和熙熙攘攘的人群。
他揉了揉眼睛，这才发现怀里还抱着那瓶没开封的运动饮料，而旁边座位上，零食袋子早已空空如也。
“啊！我的零食！”高飞飞哀嚎一声，看着别人手里已经吃完的包装袋，欲哭无泪。
教练们迅速组织队员们在站台上集合，清点人数，然后像赶鸭子一样，带着这支庞大的蓝色队伍，穿过拥挤的火车站，登上了早已等候在站外的大巴车。
天色已近黄昏，华灯初上。
c市作为省会，繁华的景象让这群大多来自小城市的少年们看得目不暇接。
高楼大厦鳞次栉比，霓虹灯闪烁，车水马龙，一切都充满了新鲜感。
大巴车直接开到了赛会指定的运动员酒店。
教练们先安排大家去酒店餐厅吃了顿简单的晚饭，标准的运动员餐，营养均衡，但口味嘛…李翔海觉得还不如基地食堂。
饭后，教练们再次把所有队员集合在酒店大堂。
杨总教练表情严肃地重申纪律：
“都听好了，这里不是h市，人生地不熟，任何人，没有教练批准，绝对不允许私自离开酒店！ 晚上必须按时熄灯就寝！手机按时上交，谁要是敢乱跑，或者晚上不睡觉瞎闹腾，影响比赛状态，别怪我把他立刻遣送回去！听清楚没有？”
“听清楚了！”
队员们齐声回答，声音在空旷的大堂里回荡。
训话完毕，教练们才开始发放房间钥匙。
小队员们被安排住在同一层楼，四个人一间。
当李翔海听到自己和高飞飞、余思悦，还有同组性格比较内向的王磊分在一起时，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都是熟悉的好伙伴！
张强则和他的几个小跟班分在了隔壁房间。
拿到钥匙的那一刻，四个男孩都兴奋起来。
四个男孩拖着行李，找到自己的房间。
刷卡，“嘀”的一声轻响，房门应声而开。
温暖的灯光倾泻而出，照亮了一个干净整洁的标准间。
两张铺着雪白床单的双人床并排摆放着，中间隔着床头柜，靠墙是简单的书桌和衣柜。
卫生间里传来淡淡的消毒水味。
条件算不上豪华，甚至有些朴素，但对他们这些常年住集体宿舍，第一次出远门参加大赛的少年来说，能和小伙伴们挤在一个小天地里，这本身就充满了新奇和巨大的快乐。
“哇塞！真住一起了！”
高飞飞第一个冲了进去，目标明确地扑向靠窗的那张床，把自己的运动包往床上一扔。
宣布主权似的在上面蹦了两下，“哈哈，这张床归我了！风景好！”
李翔海笑着摇摇头，也走进房间，很自然地走到高飞飞旁边，把自己的包放在了双人床的另一侧。
“行，那我和你挤一张。”
他并不介意和高飞飞同床，反而觉得这样更热闹。
余思悦和王磊对视一眼，很默契地选择了靠门的那张双人床。
王磊把包轻轻放在靠窗那边，余思悦则占了靠过道的位置。
大家兴致勃勃地整理了一下简单的行李，把队服挂好，洗漱用品摆进卫生间。
“赶紧洗漱吧，别磨蹭了，等会儿教练查房。”
余思悦比较稳重，提醒道。
“知道啦知道啦！”
高飞飞嘴上应着，还是忍不住在两张床之间来回蹦跶了几下，感受着酒店的弹性床垫。
四人排着队，在狭小的卫生间里快速完成了洗漱。
九点半，教练查房后，房间的灯熄灭，陷入一片黑暗。
房间里安静下来，能听到彼此清浅的呼吸声。
王磊似乎很快就睡着了，发出了均匀细微的鼾声。
余思悦那边也安静无声。
但李翔海却睁着眼睛，毫无睡意。
白天在火车上和高飞飞补了一大觉，更让他睡不着的是，教练组给他报了200米混合泳和200米蛙泳。
200蛙是他的主项，他心里还有点底。
可200混！
他自由泳和仰泳还在打基础，蝶泳更是只能巴拉两下。
这项目对他来说，难度简直是五星级的。
他啥大赛经验都没有，一上来就让他比混合泳？
“唉…”黑暗中，他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喂…”
旁边立刻传来一个同样压得极低的气声，是高飞飞。
他也没睡！
黑暗里，高飞飞侧过身，面对着李翔海的方向。“小海，你也睡不着啊？”
“嗯…”李翔海也侧过身，两人在黑暗中用气声交流，生怕吵醒旁边的余思悦和王磊。
“有点…紧张。个人混…太难了。”
“我也是！”
“100蝶也够我喝一壶的，而且教练还给我报了100自，我自由泳啥水平啊！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嘛！”
“你说…咱能行吗？省里那些家伙…听说都挺猛的。”
“怕啥，咱在队里练得也不差。姜教不是说了吗，这次主要是锻炼，积累经验。游好自己的就行,管他别人猛不猛，咱们拼尽全力，别留遗憾就成。”
“对！拼了！”
他伸出手，在黑暗中摸索着，碰到了李翔海的胳膊，用力握了一下，像是某种无声的约定和鼓励。
“一起加油！干就完了！”
李翔海也反手用力握了握他的胳膊：“一起加油！”
李翔海重新平躺下来，闭上眼睛。
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
没过多久，两人便沉沉睡去，呼吸变得悠长而平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