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渐黑透了，夜色像墨汁般泼洒开来，远处的山坡彻底隐在黑暗里，连西越骑兵的剪影都看不清了。
东陵兵士们开始人心惶惶，有人小声议论着西越人会不会趁夜偷袭，有人则惦记着回营的路，队伍里弥漫着不安的气息。
就在这时，沈图扯了扯百里山的衣袖，冲她挑了挑眉。
百里山瞬间会意，眼睛一亮：时候到了！
但是，怎么走？
她正琢磨着怎么偷偷溜走，就见沈图翻身下马，朝着队长的方向走去。
百里山脑中灵光一闪：对啊！正大光明的走啊！之前光想着偷偷逃跑，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呢。
队长正愁没人去打探西越主力的动静，既怕贸然派人打草惊蛇，又怕原地不动被偷袭。
看到沈图和小个子的白篱主动上前，自告奋勇要去探敌，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还特意叮嘱：“小心点，探清虚实就回来，别硬拼！”
两人应了声，找了块粗布裹住马蹄，避免发出声响，随后翻身上马，伏在马背上，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朝着山坡方向而去。
队长对于两人共骑一马，心中还发出了赞许，觉得两人够谨慎，一匹马隐蔽性更好一些。
百里山和沈图没有立刻开溜，他们确实是去探了探敌情，山上的西越兵果真趁着夜色慌慌张张的撤退了。
等西越兵的队伍走远，连马蹄声都听不见了，沈图才调转马头，带着百里山朝着与东陵军营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
百里山心里松了口气 看他们没有回转，队长估计会以为他们被俘。
要不就担惊受怕的再等下去，要不就孤注一掷的赶紧撤退，断不会再来寻他们了。
反正西越兵都已经撤了，队长那边不管做何反应，他们和他们都已经是安全的了。
“我知道一处，从那里过去北耀会比较近且不会被盘查。”
百里山试探的向沈图道。
她原本打算再次利用百鬼雾林来摆脱沈图，但沈图却并不接她的话，反问道。
“你怎知我要去北耀？”
百里山想到从钰绯身上扯出的那块玉，南曌作为东陵的友邦，没必要派奸细潜入东陵军营。
要情报，钰绯那儿不是更容易弄，而且肯定都是绝密的，沈图不可能是南瞾的。
明显也不是西越人，之前面对西越兵时他的戒备做不了假。
周边小领主敢打四国主意的概率不大。
这用排除法也能大概猜到这沈图可能隶属于哪里了。
百里山攥紧衣角，心里像压着块石头，这里不是安稳的华夏，没有法律庇护。
就像沈图说的，她的小命还真就攥在这人手里。
被人一直掐着脖子的感觉可不太好，得赶快想办法赶快分道扬镳的好。
可沈图心思缜密，实力又强，怎么才能摆脱他？
“不急着回北耀，还有些事要办。”
沈图说着，目光在百里山身上扫了一圈，心里盘算着。
东陵这边怕是卖不上好价钱，等借道南曌时再看看，若是能卖个好价钱，足够支撑到北耀，还能给下属们带些补给。
只是不知道，那些下属是否还在约定的地方等着他。
“那你带着我干嘛？放了我呗。我保证保证不会出卖你。”百里山再次见缝插针的请求道。
“拿什么保证？不如杀了省事。不过是留着你还有些用，若表现好，到时放了也不是不可。”
百里山脖子一缩，心下惶然，沈图要她做什么？
“表现好” 又是什么意思？是让她当探子，还是做别的危险事？
她下意识地收紧掌心，指甲深深掐进肉里，却不敢表露半分抗拒。
夜路难行，两人借着微弱的月光，深一脚浅一脚地赶路，直到天快亮时，才在一户农家院外停下。
沈图动作麻利地翻进院子，没多久就拎着几件粗布衣服出来，扔给百里山一件。
“换上，别引人注目。”
百里山接过衣服，发现是男子的服饰，宽大的衣袍套在她身上，像个刚成年的小少年偷穿了大人的衣服，松松垮垮的，走路都得提着裙摆。
她忍不住嘟囔：“就不能找件合身的？”
沈图瞥了她一眼，语气冷淡：“能有得穿就不错了，难不成你想穿着那身兵服招摇过市？”
百里山瞬间闭了嘴，乖乖换了衣服。
临近战乱地区，物价高得离谱，沈图给她的那点碎银，没几天就花光了。
两人不敢明目张胆地卖掉战马，战马在战时管制严格，容易暴露身份。
只能找了个偏僻的村庄，用战马换了些粮食和少量钱财，一路上饥一顿饱一顿，好不容易才捱到离云城不远的一个小县城。
一进县城，沈图就用仅剩的钱在一家不起眼的客栈开了房，丢下一句 “等人”，便不再赶路。
百里山心里暗喜：停驻下来，总比在路上好，逃跑的机会也多了，她正好可以趁机观察地形，找个合适的时机溜走。
可她没想到，沈图像是会读心术似的，每次她刚动逃跑的念头，沈图的眼刀子就冷嗖嗖地扫过来，让她瞬间打消念头。
这天，百里山看着窗外人来人往的街道，心里又开始盘算逃跑路线。
沈图突然开口，语气带着几分讽刺：“想走？”
百里山吓了一跳，刚想辩解，沈图却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说说看，你打算怎么走？且不说你没有通行路引，出了县城就会被盘查，单说你这小身板，走两步路就要歇一歇，能走到哪里去？”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百里山空荡荡的腰间，语气更冷。
“身上一个子儿都没有，吃什么？住哪里？”
“就算你能解决吃住，就你这特殊的身子骨，在这乱世里，只要被人看出破绽，不出两天，就会被拐子卖到勾栏院里，到时候，可没人会救你。”
百里山心里一沉，以为沈图说的 “特殊身子骨” 是指她女子的身份。
是啊，在这封建古代，男尊女卑的世道，女子本就艰难，更何况她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连这里的基本常识都不懂。
孤身一人，怎么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