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阳光透过区委大楼的玻璃幕墙，在沈砚舟的办公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正审阅着一份关于云川区高新技术产业园区规划的文件，手中的钢笔不时在页边空白处写下批注。
“书记，科技局的李局来了。”秘书小陈的声音从内线电话传来。
“请进。”沈砚舟抬起头，将文件暂时放到一边。
科技局局长李明辉快步走进来，脸上带着兴奋的神色：“书记，好消息！刚才接到市里的通知，咱们区申报的‘产学研一体化示范基地’项目已经通过初审了。”
沈砚舟脸上露出笑容：“很好，这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特别是你们科技局，前期做了大量工作。”他示意李明辉坐下，“说说具体情况。”
“评审组下周就会下来考察，重点看咱们区企业和高院校所的合作模式。”李明辉说着，突然想到什么，“对了书记，您夫人所在的研究所，他们的新材料项目据说进展很大，如果能作为示范点...”
沈砚舟微微抬手打断：“研究所示范点的事，你们按正常程序评估。林溪的项目能否入选，要看它本身的价值和示范意义，不要因为我的关系特殊对待。”
李明辉连忙点头：“这个自然，林博士团队的研究水平在业内是有目共睹的。我听说他们的新型高温合金已经进入中试阶段，如果成功，对航空航天领域将是重大突破。”
沈砚舟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但很快恢复平静：“既然如此，就按规矩办。考察准备工作要细致，尤其是要突出我们区在科技创新和人才培养方面的特色。”
送走李明辉后，沈砚舟站在窗前，望着楼下熙攘的街道。作为区委书记，他必须时刻注意公私分明，尤其是在涉及妻子工作的事情上。但他内心确实为林溪感到自豪，那种复杂的情绪让他不禁微笑起来。
与此同时，在市材料研究所的实验室内，林溪正全神贯注地盯着高温反应釜的数据变化。
“温度稳定在1550摄氏度，已经持续20分钟，材料结构保持稳定。”助理研究员报告道，声音中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
林溪点点头，表情依然严谨：“继续监测，记录所有微波动。成功与否不只看能否承受高温，还要看降温过程中的表现。”
这是新材料中试的关键阶段。过去几个月，团队几乎日夜不停地工作，调整了数十个参数，失败了无数次，才终于有了今天的进展。
“林博士，有您的电话，说是区科技局的。”实验室外的技术员探头说道。
林溪微微皱眉，这个时候来电有些意外。她示意助手继续监测，自己走到外间接起电话。
“您好，我是李明辉，区科技局的。”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客气，“冒昧打扰，是想邀请您参加下周的产学研示范基地考察活动。您团队的新材料研究非常符合我们示范项目的定位。”
林溪有些惊讶：“李局长，感谢邀请。不过我们项目正在中试关键期，时间上可能...”
“理解理解，”李明辉马上接话，“考察团也会来你所里看看，只是提前跟您打个招呼。具体安排我让同事跟您助理对接。”
挂掉电话，林溪若有所思。她猜到这很可能与沈砚舟有关，但又觉得丈夫不会公然以权谋私。摇摇头，她将这件事暂时放下，回到实验室继续工作。
傍晚，林溪比平时稍晚一些到家。开门就闻到厨房传来的香味，沈砚舟系着围裙正在炒菜，星屿则在餐桌旁认真做着幼儿园的手工作业。
“妈妈！”星屿抬头看到她，立刻举着手里的画跑过来，“看，这是我画的我们全家！这个是爸爸，这个是妈妈，这个是我，还有...”他指着画上一个模糊的小圆点，“这个是可能来的小宝宝。”
林溪的心轻轻一颤，接过画仔细看着。画中的四个人手拉着手，太阳在天空中微笑，色彩斑斓而温暖。她蹲下身抱住儿子：“画得真棒，星屿真是个小艺术家。”
沈砚舟转过头，与妻子交换了一个眼神，嘴角带着温和的笑意：“洗手吃饭吧，今天做了你爱吃的清蒸鱼。”
餐桌上，星屿兴奋地讲述着幼儿园的新朋友和老师教的儿歌。林溪和沈砚舟偶尔对视，眼中都有着为人父母的满足感。
等星屿睡下后，两人才有机会真正交谈。
“今天科技局李局长给我打电话了，”林溪一边泡茶一边说，“邀请我参加产学研示范基地的考察活动。”
沈砚舟接过茶杯，表情自然：“这是区里的重点工作，你们所确实符合条件。不过去不去你自己决定，不要因为我的关系有压力。”
林溪看着他，微微一笑：“我知道你不会插手。只是没想到项目进展这么快就被区里注意到了。”
“优秀的成果自然会被看见。”沈砚舟语气中带着自豪，“就像你一样。”
林溪脸微微发热，低头抿了一口茶。结婚多年，丈夫的夸奖依然能让她心动。
“今天星屿的画你看到了吧？”沈砚舟轻声转移话题，“他似乎很期待有个弟弟或妹妹。”
林溪点点头，眼神柔和：“孩子们的感觉很敏锐。其实...”她顿了顿，“我这几天也在认真考虑这件事。”
沈砚舟放下茶杯，认真地看着她：“有什么新的想法吗？”
“项目如果中试成功，接下来会有一个相对宽松的时期。”林溪缓缓道，“所里对女性科研人员的生育保障政策确实不错，产假期间项目组可以由副手暂代，复职后也有弹性工作制。”
沈砚舟握住她的手：“这些都是外在条件。最重要的是你的意愿和身体状况。”
“我做了体检，医生说一切正常。”林溪反握住丈夫的手，“年龄固然是个因素，但也不是绝对障碍。我只是...”她停顿了一下，寻找着合适的词语，“只是需要确认我们真的准备好了。不是物质上的准备，而是心理上的。”
沈砚舟理解地点头：“我明白。养育一个生命是天大的责任。”
“但同时也是无与伦比的礼物。”林溪接话，眼中闪着温暖的光泽，“看着星屿一天天长大，那种喜悦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享受着这份默契的宁静。
“不如这样，”最终林溪提议，“等这次中试结果出来，项目进入稳定期后，我们再做最后决定。如果一切顺利，也许真的是个合适的时机。”
沈砚舟眼中泛起笑意：“好，听你的。”
他靠近她，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不管怎样，记住有我一直在你身边。”
夜深了，沈砚舟已经入睡，林溪却还醒着。她轻轻起身，走到星屿的房间。孩子睡得正香，小手抱着恐龙玩偶，嘴角还带着甜甜的笑意。
林溪在床边坐下，凝视着儿子稚嫩的脸庞。生命如此奇妙，从一个小小的细胞成长为如今有个性、有思想的小人儿。作为科学家，她比大多数人更了解这其中蕴含的自然奇迹；作为母亲，她更体会这其中无尽的爱与付出。
要不要再经历一次这样的奇迹？这个问题在她心中盘旋。
她想起自己怀孕时的种种不适，生产时的剧痛，产后恢复的艰辛；但也想起第一次感受到胎动时的激动，第一次抱起星屿时的震撼，第一次听到他叫“妈妈”时的幸福泪水。
每一种选择都意味着得到一些，失去一些。再要一个孩子，意味着事业必然受到影响，个人的时间和空间将进一步被压缩；但也意味着家庭更加完整，星屿有个伴，他们年老后孩子负担不会那么重，以及...再来一次见证生命成长的机会。
林溪轻轻抚平星屿额前的碎发，孩子无意识地蹭了蹭她的手，继续安睡。
回到卧室，沈砚舟在睡梦中下意识地伸手寻找她的位置。林溪躺回他身边，被他无意识地揽入怀中。在这个温暖而安全的怀抱里，她终于感到睡意袭来。
第二天是周六，一家人决定去郊外的森林公园郊游。秋高气爽，天空湛蓝如洗，林间的树叶已经染上金黄与绯红。
星屿像只放飞的小鸟，在前面奔跑嬉戏，不时捡起漂亮的落叶献给父母。
“看！我找到了心形的叶子！”他兴奋地举着一片枫叶跑过来。
林溪接过叶子，确实形状酷似一颗心，红得鲜艳夺目。“真漂亮，星屿真厉害。”
沈砚舟拿出手机，捕捉下妻子和儿子并肩欣赏落叶的画面。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们身上，勾勒出温暖的光晕。
中午，他们在指定的野餐区用餐。铺开野餐垫，摆出自制的三明治、水果和点心，简单却美味。
“爸爸妈妈，小宝宝也会喜欢野餐吗？”星屿突然问道，嘴里还嚼着苹果块。
林溪和沈砚舟相视一笑。“当然会，”林溪柔声回答，“小宝宝会喜欢和星屿哥哥一起野餐的。”
“那我可以把我的饼干分给他，”星屿认真地说，“还可以教他认树叶，就像爸爸妈妈教我一样。”
孩子的纯真话语让林溪心头一暖。她看向沈砚舟，发现丈夫也正看着她，眼中有着同样的感动。
饭后，星屿在附近的草地上追逐蝴蝶，林溪和沈砚舟并肩坐在长椅上，看着儿子活泼的身影。
“有时候觉得时间过得太快，”林溪轻声说，“好像昨天他还是抱在怀里的小婴儿，今天就已经跑得这么快了。”
沈砚舟握住她的手：“所以才想再要一个孩子，让这种感觉延续得久一些。”
林溪靠在他肩上：“你知道吗？我最担心的是不能公平地爱两个孩子。星屿已经占据了我的心那么大的位置，怎么能再有空间爱另一个同样多呢？”
“爱不是有限的蛋糕，分出去就少了。”沈砚舟温柔地说，“爱是无限的，每多爱一个人，心中的爱就会增加一份。你看，我爱我的父母，爱你，爱星屿，每份爱都是完整而不同的。”
林溪思考着这句话。作为科学家，她习惯于量化一切，但爱这种东西，确实无法用科学完全解释。
“也许你是对的。”她最终说，“看我父母，他们对我和我弟弟的爱，从来不是非此即彼的选择。”
沈砚舟轻轻揽住她的肩膀：“不必现在就做决定。我们有时间，有机会，有彼此。”
回家的路上，星屿在车后座睡着了，手里还紧紧抓着那片心形的枫叶。林溪从后视镜里看着儿子安睡的容颜，心中涌动着柔软的情感。
当晚，哄星屿睡下后，林溪独自来到书房。她打开电脑，调出日历和工作计划表。项目的关键阶段即将过去，如果中试成功，接下来确实会有一段相对宽松的时期。产假加上弹性工作制，或许真的可以兼顾家庭和事业。
她又查了一些关于高龄孕产妇的研究资料和统计数据。风险确实存在，但现代医学已经能够很好地监控和管理这些风险。
最重要的是，她内心深处的渴望越来越清晰。那种创造生命、见证奇迹的渴望，那种扩展家庭、增加一份爱的渴望。
沈砚舟轻轻推开书房门，端着两杯热牛奶走进来：“还在工作？”
林溪摇摇头，接过牛奶：“在思考我们的未来。”
沈砚舟在她身边坐下，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陪伴。
“我想好了，”良久，林溪终于开口，声音平静而坚定，“等中试成功，我们就开始尝试要第二个孩子。”
沈砚舟眼中闪过惊喜，但很快恢复平静：“你确定吗？不要因为星屿或我的期待而做决定。”
“我确定。”林溪微笑，“这是我自己的决定。是的，有风险和挑战，但我愿意面对。因为我相信，我们能够一起面对。”
沈砚舟握住她的手，指尖微微发颤：“谢谢你，溪溪。”
“为什么要谢我？”林溪好奇地问。
“谢谢你愿意再次经历孕育的辛苦，谢谢你对我们的家庭有这么多的爱，谢谢你...信任我能够陪伴和支持你度过这一切。”
林溪眼中泛起泪光，她靠进丈夫怀里：“因为我们是一体的啊，傻瓜。”
窗外，秋夜的月光洒满大地，宁静而安详。在这个普通的夜晚，一个不普通的决定悄然诞生，预示着这个家庭即将迎来新的篇章。
而此时此刻，星屿在梦中微笑着，仿佛感知到了即将到来的变化，那片心形的枫叶静静地躺在他的枕边，如同一个温柔的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