酝酿已久的风暴，终究还是来了。
最初的征兆，并非来自修士的预警法阵，而是源于那些生存在南荒与蛮荒交界处、对危险有着本能感应的弱小生灵。成群的铁羽雀惊惶地逃离世代栖息的丛林，发出刺耳的哀鸣，在空中胡乱盘旋，久久不敢落下。
地面上的钻地鼠、草狸等小兽不安地躁动，发出低沉的呜咽，不顾一切地刨挖着洞穴，试图将自己更深地埋入大地。甚至连那些生命力顽强、在贫瘠土地上也能茁壮成长的蛮荒棘木和吸血藤，都仿佛被一股无形的毁灭气息扼住了生机，坚韧的叶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光泽，无风自落，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
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笼罩了整个边境地区。
紧接着，大地深处开始传来沉闷的、如同无数面蒙皮巨鼓在遥远地底同时擂响的震动。起初极其微弱，仿佛只是心脏不安的悸动，又像是隔着千山万水传来的雷鸣。
但这震动并未消散，反而如同积蓄力量的洪流，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密集！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那震动便化作了连绵不绝的轰鸣，仿佛有巨神手持神锤，疯狂地敲击着大地的基础，令群山震颤，让江河改道，砂石在地面上跳跃，修为稍低的炼气期修士甚至需要运转灵力才能站稳。
地平线的尽头，那片常年被蛮荒瘴气笼罩的灰暗天际下，先是出现了一条细微的、不断蠕动的黑线。那黑线初看并不起眼，仿佛只是视野的错觉。
但它的扩张速度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几乎在几个呼吸之间，黑线就变粗、变宽，如同决堤的冥河之水，又如同席卷天地的灭世沙暴，带着一股蛮横、原始、纯粹的毁灭一切的气息，向着南荒边境汹涌而来，吞噬着沿途的一切！
近了，更近了！
那是由无数妖兽奔腾汇聚而成的血肉洪流！冲在最前面的是以速度和数量着称的赤牙狼群，它们猩红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跳跃的鬼火，汇成一片令人胆寒的红色潮汐，口中滴落的涎水带着腐蚀性的恶臭。
紧随其后的是皮糙肉厚的铁背山猪，它们如同移动的小山，粗壮的獠牙闪烁着金属般的寒光，奔跑起来地动山摇。泥沼之中，体长数丈的腐毒鳄龙翻滚前行，布满瘤状凸起的脊背时隐时现，散发着浓郁的毒瘴。
天空之上，数以万计的影蝠汇聚成遮天蔽日的乌云，它们发出高频的嘶鸣，翅膀扇动带起阵阵腥风，投下的阴影让大地提前陷入了黄昏。
这还仅仅是肉眼能够清晰辨别的种类，更多的是一些奇形怪状、叫不出名字的低阶妖兽，它们嘶吼着，相互踩踏着，仿佛被更深处那恐怖无边的意志驱赶着，身不由己地化作了这场毁灭浪潮的前锋。
妖兽身上散发出的暴戾、混乱的妖气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道肉眼可见的、扭曲空气的灰黑色气柱，直冲云霄，连阳光都无法彻底穿透。
“敌袭——！！兽潮！是兽潮来了——！！！”
凄厉到变形的警报声，瞬间响彻了南荒边境所有高高耸立的哨塔和坚固的堡垒！一道道颜色各异、却同样耀眼的示警符箓如同逆飞的流星，冲天而起，在灰暗的天空中炸开一团团绚烂却代表着绝望与死亡的光芒。
驻守在第一道防线上的修士们，尽管早已在心中预演了无数次，但当这真正毁天灭地的场景呈现在眼前时，那股源自生命本能、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依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攫住了他们的心脏，让不少人脸色煞白，手脚冰凉。
一些年轻修士甚至忍不住干呕起来，握紧法器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关节发白。
“结阵！快结阵！不想死的都动起来！”经验丰富的筑基期队长们声嘶力竭地怒吼，强行压下心中的悸动。
“所有弩箭上弦！瞄准了再放！符箓，攻击符箓不要省！往兽群密集处砸！”
“传讯法阵！最高级别求援信号！向联盟求援！快！”
短暂的、近乎凝固的慌乱之后，常年与蛮荒小股妖兽打交道、训练有素的边境守军，凭借着残存的理智和纪律，迅速进入了战斗状态。各色防护光罩在堡垒和临时构建的工事上接连亮起，如同在汹涌而来的黑色潮水前，筑起了一道道看似坚固、实则脆弱的灵光堤坝。
下一刻，战斗轰然爆发！
“咻咻咻——！”
密集的、带着各色灵光的箭矢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钉在妖兽坚韧的皮毛或鳞甲上，发出沉闷的“噗噗”声。火球符、冰锥符、雷击符……各种低阶攻击符箓在兽群中炸开一团团火焰、冰霜或跳跃的电弧。
然而，个体的力量，在这股由无数生命汇聚而成的洪流面前，显得如此渺小不堪。低阶法术砸在皮糙肉厚的铁背山猪或者腐毒鳄龙身上，往往只能留下浅浅的焦黑痕迹或白印，反而更加激起了它们的凶性。
制式弩箭射入潮水般的兽群，如同石沉大海，瞬间就被后面涌上的更多妖兽淹没、踩碎。最外层的防护光罩在无数妖兽舍生忘死的疯狂冲击下，如同被石子击中的水面，剧烈地闪烁、荡漾，明灭不定，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破碎。
“吼！”
“咔嚓！”
血肉横飞！残肢断臂与妖兽濒死的嘶吼、修士绝望的惨叫混合在一起，奏响了这场战争最残酷、最血腥的序曲。
一个炼气后期的年轻修士，手中的长剑刚刚刺穿一头赤牙狼的眼眶，就被侧面扑来的另一头狼妖咬住了手臂，惨叫着被拖入兽群，瞬间被撕碎。
一名筑基初期的队长，奋力劈出一道凌厉的刀气，将前方数头妖兽斩为两段，却被天空俯冲下的影蝠抓破了护体灵光，毒液瞬间侵蚀了他的半边身体，倒地抽搐不止。
崩溃，往往是从局部开始的。
一个哨塔的防护光罩在坚持了十息后轰然破碎，里面的几名修士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黑色的浪潮吞没。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如同多米诺骨牌效应，边境的第一道防线，几乎在兽潮先锋接触的瞬间，就陷入了岌岌可危、随时可能全面崩溃的境地。
消息通过紧急传讯法阵，如同插上了翅膀，瞬间传遍了南荒联盟各大宗门的核心区域。
青云派，主峰大殿。
往日庄严肃穆的大殿，此刻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巨大的水镜术悬浮在半空，光滑的镜面上清晰地映照出边境各处惨烈到令人窒息的战况。
画面不时切换，时而是一片被兽潮淹没、灵光彻底黯淡的哨所废墟，时而是某段防线上修士们浴血奋战、却不断被逼退的绝望身影，时而是天空中那密密麻麻、不断俯冲攻击的飞行妖兽群。
看着那如同被洪水冲刷的沙堡般迅速消失的边境据点，看着水镜边缘那一道道迅速黯淡下去、代表着求援信号的光点，殿内所有的长老、执事都面色沉重，呼吸粗重。
掌门真人面沉如水，深邃的眼眸中压抑着风暴，他放在紫檀木座椅扶手上的手指紧紧攥着，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显得发白。
他深吸一口气，那吸气声在落针可闻的大殿内显得格外清晰，随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惜，声音沉稳地响起：
“传令！西部防线，断刃峡谷至黑风戈壁一线，按预定计划，即刻接敌！各部坚守岗位，擅退者，斩！欧冶废长老，启动所有预设防御节点！司徒师叔…有劳您坐镇中枢，随时准备策应各方！”
“遵掌门令！”
命令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迅速而高效地传达下去。整个青云派，尤其是负责西部防线的弟子们，如同精密的战争机器，开始高速运转起来。
相比于其他防线初期的混乱与溃败，青云派负责的西部防线，却呈现出一种异样的、令人心安的“有序”。
这种有序，源于长达数月的针对性准备，源于对自身实力的清晰认知，更源于对那个人的信任——虽然那个人此刻并未亲临前线。
断刃峡谷，两侧是近乎垂直的千丈峭壁，地形险要，易守难攻。此刻，峡谷入口以及两侧的崖壁上，早已被林婉儿带领阵法堂弟子，耗费海量资源，布下了层层叠叠、环环相扣的困阵、杀阵与幻阵。
随着欧冶长老在主阵盘上打入最后一道法诀，峡谷内云雾骤起，并非普通的山间雾气，而是蕴含着迷惑心神、扭曲感知的灵雾。同时，崖壁之上，无数隐刻的符文亮起，森然的剑气在云雾中若隐若现，发出“嗤嗤”的破空声。
第一批冲入峡谷的妖兽，主要是以速度见长的赤牙狼和低空飞行的影蝠，瞬间便陷入了迷阵之中。它们眼前的景象陡然一变，不再是狭窄的峡谷，而是无边无际的荒漠或是熟悉的丛林，身边的同伴有时会突然变成狰狞的敌人，引得它们相互疯狂撕咬。
更多的妖兽则是在幻象引导下，盲目地冲向悬崖边缘，惨叫着坠入深不见底的涧壑。而那些试图凭借蛮力冲击崖壁，或侥幸穿过迷雾的妖兽，则立刻触发了隐藏的杀阵，或被无形却锋锐无比的剑气切成碎块，或被陡然冒出的地火焚为焦炭，或被冰寒刺骨的玄冰冻成雕塑。
整个断刃峡谷，在阵法全开之后，仿佛变成了一座巨大而高效的绞肉机，无声地吞噬着涌入的兽潮生命。站在崖顶指挥的林婉儿，面色微微有些苍白，维持如此大型的复合阵法对她的神识消耗极大，但她的眼神却异常坚定，紧盯着下方阵法的运转，不时打出法诀进行微调。
而在相对开阔、几乎无险可守的黑风戈壁，则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
这里，由石猛率领的体修主力，以及萧战带领的剑修精锐，早已按照预定方案，严阵以待。他们并未像传统战阵那样密集结阵——那在无边兽潮面前无异于自杀——而是依托欧冶长老亲自监督改造过的、如同一个个小型堡垒般的防御工事，形成了数个高低错落、相互呼应、可独立作战亦可随时支援的支撑点。
这些防御工事并非简单的土石结构，表面覆盖着掺入了“吸灵铁粉”的灵泥，对低阶妖兽的灵力攻击有一定的吸收削弱效果，关键部位还嵌入了坚固的金属板材，足以抵挡大部分物理冲击。
但最引人注目的，并非这些工事，而是部署在支撑点后方稍高位置，那一架架造型狰狞、充满了力量感和金属质感的巨弩——诛妖破阵弩！
这是欧冶长老呕心沥血之作，是青云派应对大规模兽潮的底牌之一。弩身主体由百炼精金混合稀有的星辰铁铸造而成，呈现出暗沉的金属光泽，结构复杂而严谨。弩弦用的是取自五阶妖兽“裂地蟒”的主筋，经过特殊药液浸泡和灵力滋养，弹性与韧性达到了一个惊人的平衡点。
最为精妙的是它的箭槽和激发系统，内部刻画着密密麻麻、层层嵌套的破甲、爆裂、穿透阵纹。最关键的是，它的弩箭并非实体，而是通过核心法阵，将高度压缩的纯净灵力，混合着欧冶长老特制的、对妖元力具有极强侵蚀效果的“破元金粉”，瞬间凝聚而成！
当如同潮水般的妖兽先锋，主要是铁背山猪和腐毒鳄龙，嘶吼着冲入戈壁，进入诛妖破阵弩的有效射程时。
“目标，前方兽潮密集区域！三轮齐射！放！”
随着前线指挥官，一位面容冷峻的金丹初期长老一声令下。
“嗡——！！！”
数十架诛妖破阵弩同时发出了沉闷而压抑的咆哮，那声音仿佛巨兽的喘息，震得空气都在颤抖！下一刻，一道道粗如儿臂、凝练如同实质、拖着耀眼夺目尾焰的灵力光矢，如同死神的凝视，瞬间撕裂空气，跨越数里距离，以近乎笔直的轨迹，狠狠地扎入汹涌而来的兽潮最密集处！
“轰！轰！轰！轰！轰——！！”
震耳欲聋、连绵不绝的爆炸声猛然响起，仿佛九天雷神震怒！灵力光矢在触碰到妖兽身体或者地面的瞬间，内部高度压缩的不稳定能量和破元金粉被彻底引爆，爆发出一圈圈肉眼可见的、带着毁灭气息的恐怖能量冲击波！
金色的破元金粉在爆炸中四散飞溅，如同拥有生命般，主动附着在附近的妖兽身上，疯狂地侵蚀着它们的护体妖元和赖以生存的坚韧皮毛、鳞甲！
刹那间，原本妖兽密集的戈壁滩上，被硬生生地清空出一个个直径达数十米的、规则的圆形空白区域！
区域内的所有妖兽，无论是防御力惊人的铁背山猪，还是敏捷凶悍的赤牙狼，亦或是天空中被冲击波波及的影蝠，尽数在那极致的光和热中化为焦黑的碎肉与漫天飘洒的血雨，连稍微完整点的残骸都难以找到！
这远超常规法术和弩箭的恐怖杀伤力与震撼场面，不仅让冲锋的兽潮为之一滞，更是让后方一些奉命观战的联盟使者，以及其他防线溃退下来、被临时安置在青云派防线后方的修士们，看得目瞪口呆，头皮发麻！
“这…这是什么法器？！威力竟如此恐怖？！堪比金丹修士的全力一击了吧？！”
“一次齐射，清空一片区域…这，这需要消耗多少灵石？青云派何时有了这等战争利器？！”
“难怪他们敢主动要求防守这片无险可守的戈壁…原来是有这等底牌！”
惊叹、羡慕、难以置信，种种情绪在观战者心中翻腾。
然而，诛妖破阵弩威力虽大，缺点也同样明显。每次发射后，都需要时间重新凝聚灵力、冷却阵纹，发射间隔较长。而且每一次齐射，消耗的中品灵石都是一个天文数字，根本无法进行持续性的覆盖打击。
很快，短暂的震慑过后，后方更多的妖兽踏着同类的焦糊尸体，被那冥冥中的恐怖意志驱使着，再次嘶吼着，如同永不枯竭的浪潮，汹涌地冲近了防线。
“体修！随我，顶上去！” 石猛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怒吼，声如洪钟，瞬间压过了战场上的喧嚣。
他全身肌肉贲张，皮肤表面泛起一层厚重的金属光泽，如同庙宇里走出的金身战神，手持一柄门板大小的夸张巨斧，身先士卒，如同一颗出膛的炮弹，悍然冲入了最前线的兽群之中！
“轰！咔嚓！”
巨斧挥过，带着无可匹挡的巨力，冲在最前面的几头铁背山猪，那足以抵挡飞剑劈砍的坚硬头颅，如同脆弱的西瓜般被轻易劈开、砸碎！石猛所过之处，妖兽如同被狂风席卷的稻草，纷纷被劈飞、砸烂、踩碎，硬生生在兽潮中开辟出一小片真空地带！
“吼！结‘磐石阵’！为了宗门！杀！”
他身后，数百名精挑细选出来的体修弟子，同样发出野兽般的咆哮，他们身上穿着欧冶长老特制的、关键部位加厚、刻有微弱反震和卸力阵纹的玄黑色重甲，手持同样出自欧冶长老之手的、附带“宁神破邪”效果、边缘锋利如刀的巨盾和布满尖刺的战锤。
他们三人一组，背靠背结成一个小的三角阵型，数个小型三角阵又组成一个更大的防御阵型，如同一道道移动的、坚不可摧的钢铁城墙，牢牢地扼守住支撑点之间的关键通道和结合部。他们的战术目的并非斩杀多少妖兽，而是如同磐石般钉在原地，阻挡、迟滞兽潮的冲击，为后方的剑修和弩箭创造机会。
“剑修！听令！随我，杀！”
与此同时，萧战清冷而坚定的声音响起，并不如何响亮，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位剑修弟子的耳中。他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青衫，手中握着的，还是那柄初具剑形、看起来毫不起眼的星辰铁条。
然而，此刻那铁条之上，却绽放出璀璨夺目的星辉剑气，光芒流转，仿佛引动了周天星辰之力。
他身形一动，如鬼魅般出现在体修防线侧翼，那里，有几头速度极快、试图迂回包抄的四阶“风影豹”，以及一头隐藏在兽群中、不断喷吐毒液的五阶“碧眼蟾蜍”头领。
“星陨，点杀！”
萧战手腕微动，星辰铁条看似随意地点出数道微弱的星光。那星光初时不起眼，却在离开铁条的瞬间，速度暴涨，化作凝练到极致的剑气丝线，如同拥有生命般，精准地绕过沿途所有障碍，瞬息间便没入了那几头头领妖兽的眉心或妖核所在！
“噗嗤！”
轻响声中，那几头凶悍的头领妖兽前冲的动作猛然僵住，眼中的凶光瞬间黯淡，随即轰然倒地，气息全无。精准，高效，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
“剑阵，起！”
随着萧战的指令，他身后那些手持制式青钢长剑的剑修弟子们，立刻行动起来。他们步伐灵动，剑光闪烁，迅速组成一座座凌厉的“小北斗诛妖剑阵”。
剑光如林，剑气纵横交错，形成一张张死亡之网，将那些侥幸冲破体修防线、或者从空中突破下来的零散妖兽，以及一些擅长远程攻击的妖兽，精准地绞杀、点射于阵前。他们的飞剑往往能在间不容发之际，格挡住袭向体修同门的致命攻击，两者配合默契无比。
战斗进入了最惨烈、最胶着的阶段。妖兽的尸体在防线前堆积如山，暗红色的血液浸透了戈壁的黄沙，汇聚成一片片令人作呕的血色泥沼。刺鼻的血腥味和妖兽特有的腥臊味混杂在一起，弥漫在整个战场上空，形成了一层淡淡的血雾。
青云派弟子同样出现了伤亡。一名体修弟子手中的巨盾在连续承受了数十次撞击后，终于不堪重负地碎裂，下一秒他就被几头赤牙狼扑倒，尽管旁边的同伴奋力救援，依旧被拖入了兽群深处，只留下一声短促的惨嚎。一名剑修弟子为了救援被腐毒鳄龙毒液喷溅的师弟，飞剑回防稍慢，自己的手臂被影蝠的利爪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毒素迅速蔓延，整条手臂瞬间变得乌黑。
但整个西部防线，在付出了鲜血和生命的代价后，依旧如同磐石般岌岌可危地屹立着！没有出现大规模的溃败，没有失去组织的混乱！每一个活着的弟子，眼神都充满了血丝，却依旧坚定，他们咬着牙，将平日里无数次操练的成果，将团队配合的默契，在这生死战场上发挥得淋漓尽致。
而他们腰间那灰扑扑、毫不起眼的“乾坤一袋装”，也在此时发挥了令人瞠目结舌的作用。每当有妖兽在附近被击杀，妖丹、有价值的材料，或者有己方修士损毁的法器碎片、偶尔掉落的灵石袋，袋子便自动产生一股微弱却精准的吸力，如同长了眼睛一般，将这些散落的“战利品”或“可回收资源”吸入袋中。
弟子们甚至无需分心他顾，就能在激烈战斗、保全性命的同时，近乎自动化地完成对战场资源的初步回收！
这一幕，看得后方那些还在为每一块灵石、每一颗恢复丹药而精打细算、苦苦挣扎求存的其他防线修士，眼睛都红了！内心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震惊，有羡慕，更有一种强烈的、不真实的感觉。
“他们…他们居然还有余力捡东西？！”
“这袋子…难道是某种空间法器？可空间法器何等珍贵，怎么可能人手一个？！”
“人比人，气死人！我们那边防线都快被打穿了，法器损毁无数，丹药都快见底了，他们这边居然已经开始…‘打扫战场’了？！”
这种巨大的反差，像是一根根无形的针，刺穿着他们的神经。青云派的准备之充分，底蕴之深厚，再一次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青云派，后山。
这里听不到前线震天的喊杀声和爆炸声，也闻不到那浓郁的血腥气，但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氛围却丝毫不弱。
陈实站在他那间经过多次加固、几乎堪比小型堡垒的酿酒工坊内，眉头紧锁。巨大的水镜术悬浮在面前，显示着西部防线几个关键节点的实时战况——这是司徒长老特意为他开启的权限，让他能够了解前线情况，以便及时提供支援。
看着画面中弟子们浴血奋战，不断有人受伤、倒下，看着那堆积如山的妖兽尸体和染红的大地，陈实的心紧紧地揪着。他虽然不喜争斗，常年隐居后山，但宗门终究是他的根，那些奋战的身影中，有不少是他认识的、甚至喝过他酿造的灵酒的弟子。
“第一批‘行军酒’和特制灵食已经让灵鹤送过去了，” 陈实对刚刚从外面侦察回来、身上还带着些许硝烟气息的小灰说道，伸手轻轻摸了摸它有些疲惫、却依旧机警的小脑袋，“希望能多帮到他们一些，少死几个人…”
陈实叹了口气，目光从水镜上移开，望向了西方，那是黑风戈壁的方向。他知道，眼下这惨烈无比的战事，仅仅只是兽潮的先锋，是蛮荒古地那些恐怖存在驱赶而来的炮灰。
所有的战争底层终究都是炮灰。何苦啊！废柴系统要是着点边，有点用，能止战就好了！
真正的考验，那些足以匹敌元婴、甚至化神期的妖王，那些拥有诡异神通的高阶妖兽，还在后面。
他下意识地感受了一下脚下大地深处。那里，有一个他耗费了无数心血、秘密构建的“安全屋”。里面储存了海量的粮食、清水、灵酒、丹药以及各种生存物资，防御阵法层层叠叠，甚至引动了一丝地脉之力进行遮掩和加固。那是他为宗门，也是为自己和身边亲近的人，留下的最后退路。但愿，永远没有动用它的一天。
他的目光又扫过墙角，那里随意地靠着一把扫帚。扫帚看起来古朴无华，就是寻常竹枝和灵草扎成，唯有手柄处，隐约能看到一些仿佛天然形成的、如同星河般的细微纹路。
或许，它永远只是一把扫帚。或许，在某一天，它真的能挥洒出星河之力，荡涤寰宇，给与和平安宁。
他摇了摇头，将这些杂念抛开，转身继续投入到酿酒工作中去。前线需要更多的支援，他不能停下。
南荒边境，烽火连天，杀声震野。
青云派以其超乎所有势力想象的充分准备、精良独特的法器、默契高效的战术配合以及弟子们顽强不屈的意志，在西部防线独树一帜，硬生生顶住了兽潮先锋最猛烈、最疯狂的第一波冲击，成为了混乱溃败的南荒联盟防线中，一道最为耀眼和稳固的屏障。
这个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迅速传向联盟总部以及其他尚在苦战的防线，给那些陷入绝望和恐慌中的修士，注入了一剂强有力的定心丸。许多人开始重新评估青云派的实力，许多目光投向了那片依旧在血战中屹立的戈壁和峡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