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伟国看到了李扬的那一抹失望。
李扬知道余伟国看到了他的那一抹失望。
没有什么好掩饰的。
他看着余伟国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脸上笑容早已经凝固。
快步走出北电教学楼，直到确认四周无人，才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墙壁上。
\"操！\"怒吼从他齿缝间挤出。
李扬确实有些失望，但不是因为没有第一时间拿到余伟国确认投资的肯定。
他觉得很悲哀。
哪怕是余伟国这样在电影圈浸泡良久的大拿，哪怕是余伟国明明极度看好这个故事，也不敢第一时间做决定。
说是要过会，归根结底还是有顾虑。
顾虑来自于哪？
来自于陆川，以及那些类似陆川一样的大导演们。
他们长居高位，却不能出产真正好的作品。
让人们对《南京照相馆》这样的电影有了偏见，有了不好的固有认知。
实在可恨。
更可恨的是，他们不仅带偏了整个电影圈的路，还让那些真正爱看电影的人，看不到自己真正想看的电影。
这让李扬想起了一些不好的经历。
有些电影宣传的时候明明感觉是自己的兴趣所在，但真正买票进场了，却和自己当初预想的差了十万八千里。
那种被欺骗的感觉，至今想来依然让他感到恶心。
\"路川...都是路川这样的货色！\"
他低声咒骂着，手指因为愤怒微微颤抖。
这些所谓的\"大导演\"，掌握着行业话语权，却拿出一部部脱离群众、曲高和寡的作品。
要么是为了迎合国际奖项的畸形审美，要么是为了所谓的\"艺术性\"而故弄玄虚，要么屁股歪到天上去。
正是这些人，带偏了整个行业的评判标准。
他们用那些晦涩难懂、价值观混乱的作品，让投资人对所有严肃题材产生了条件反射般的警惕。
他们不仅堵死了后来者的路，更可恨的是，他们辜负了千千万万观众的信任。
\"不仅要修理陆川，其他的那些所谓大导演，都要修理一遍。\"李扬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
回到中戏，面对王紫逸和陈小纭关切的询问，李扬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需要上会讨论\"，就借口累了，一个人躲到了宿舍楼的天台。
傍晚的风带着凉意，却吹不散他心头的怒火。
他需要一个人静一静，消化这份对行业现状的愤怒和失望。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是宋轶。
\"李扬？\"电话那头的声音温柔中带着关切，\"你...没事吧？我听王紫逸说，你回来后就一个人待着。\"
李扬有些惊讶于她的敏锐：\"没事，就是有点累。\"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然后宋轶轻声说：\"别一个人闷着啦。陪我去王府井逛逛吧？正好我想买点东西，一个人拿不动。\"
这个借口拙劣得可爱，李扬几乎能想象出电话那头宋轶微微脸红的样子。
他本想拒绝，但鬼使神差地答应了：\"好，你在哪？我去找你。\"
半小时后，两人在王府井大街入口处碰面。
秋夜的王府井灯火辉煌，人流如织。
宋轶穿着一件米色的针织衫，在霓虹灯的映照下，整个人显得格外柔和。
\"想买什么？\"李扬问道，努力让自己的语气轻松些。
\"先随便逛逛吧。\"宋轶微微一笑，很自然地走在他身边。
他们随着人流慢慢走着，宋轶并没有真的想要买什么的样子，只是偶尔在橱窗前驻足。
当她看到卖糖葫芦的小摊时，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你要吃吗？\"她转过头问李扬，眼神清澈得像个小孩子。
李扬摇摇头，她却已经买了两串，硬塞给他一串：\"尝尝嘛，心情不好的时候，吃点甜的会好很多。\"
李扬接过糖葫芦，看着宋轶小口小口地吃着，嘴角沾了点糖渍都不知道。
这个平日里温婉妩媚的姑娘，此刻却流露出难得的天真烂漫。
奇怪的是，看着她专注吃糖葫芦的样子，李扬心中的怒火竟然奇迹般地平复了些许。
他们继续走着，宋轶会指着一些有趣的小玩意让李扬看，会在一家乐器店外聆听里面传出的钢琴声，会在过马路时下意识地轻轻拉住李扬的衣袖。
走了一段，宋轶突然轻声问：\"是因为投资的事情不开心吗？\"
李扬愣了一下，没想到她如此直接地切入主题。
他叹了口气，将内心的愤怒和对行业现状的不满娓娓道来。
宋轶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只是偶尔点点头。
等李扬说完，她才轻声说：\"可是，正因为行业是这样，才更需要你去改变它啊。\"
她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李扬，眼神在霓虹灯的映照下格外明亮：\"如果每个人都因为困难而放弃，那好的作品就永远没有机会被看到了。\"
李扬怔住了。
他没想到宋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
\"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宋轶忽然说，带着李扬拐进了一条相对安静的小巷。
巷子深处有一家不太起眼的二手摄影器材店。
橱窗里陈列着各式各样的相机和镜头，有些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
\"老板，我前天来看的那台dV机还在吗？\"
宋轶走进店里，对一位正在擦拭镜头的老先生问道。
\"在的在的，给你留着呢。\"老先生从柜台下取出一个黑色相机包，里面是一台保养得相当不错的二手dV摄像机。
宋轶接过摄像机，仔细检查了一番，然后满意地点点头。
她掏出钱包，数出一叠钞票。
李扬清楚，此时的宋轶还没有红，只是个普通学生，或许因为漂亮的缘故，能接点小活挣点小钱，但一定不多。
\"你这是...\"李扬惊讶地看着她。
宋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小心翼翼地将摄像机装回包里，然后郑重地递到李扬手中：\"给你的。\"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李扬连忙推辞。
他认得这个型号，即使是二手的，也要上万块，对一个2007年的学生来说不是小数目。
\"收下吧。\"宋轶坚持道，眼神坚定，\"这是我拍广告攒的钱。虽然不多，但是我的一片心意。\"
\"你为什么...\"李扬的声音有些哽咽。
宋轶看着他，眼中闪烁着温柔而坚定的光芒：\"我相信你。我相信你能拍出好的作品，能改变那些偏见，能让更多的人看到真正打动人心的故事。\"
四个字——\"我相信你\"，简单却重如千钧。
这一刻，李扬感觉手中的摄像机沉甸甸的，不仅因为它的重量，更因为它承载的信任和期待。
所有的愤怒、失望、怀疑，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坚定、更加深沉的力量。
\"谢谢。\"李扬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地看着宋轶，\"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回学校的路上，两人并肩走着，气氛温馨而宁静。
李扬提着摄像机包，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决心。
走到女生宿舍楼下，宋轶轻声说：\"那就这么说定了，等你好消息。\"
\"好。\"李扬点头，目送她走进宿舍楼。
回到自己的宿舍，李扬将那台二手摄像机放在书桌上，仔细地擦拭着。
王紫逸凑过来，惊讶地问：\"哟，新买的？不对啊，这好像是二手的？\"
\"宋轶送的。\"李扬简单地说，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感动。
\"可以啊！\"王紫逸吹了声口哨，\"这礼物送的，意义非凡啊！\"
李扬笑了笑，没有解释太多。
他打开电脑，开始整理《南京照相馆》的所有资料。
无论余伟国那边的结果如何，他都已经下定决心——这个项目，一定要做下去。
夜深人静，李扬还在完善分镜头脚本。偶尔抬头看到桌上的摄像机，他就会想起宋轶那双坚定的眼睛和那句\"我相信你\"。
这种被人无条件信任的感觉，真好。
他拿起手机，给宋轶发了条短信：\"谢谢你的礼物，还有你的信任。我会努力的。\"
很快，回复来了：\"早点休息，别太累。我相信你。\"
看着这条短信，李扬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所有的愤怒和仇恨，在这一刻都化作了前进的动力。
他知道，这条路上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