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李沐言最怕的情况。那个结构借鉴了未来扎哈·哈迪德的设计语言，现在才2004年，这位建筑大师的成名作还没问世。他只能含糊其辞：\"受自然形态启发，加上一些拓扑学思考……\"
\"天才！\"何教授用力拍他的肩膀，\"下周来我们学院，建筑系做个讲座吧！\"
人群外围，张舒窈和何紫瑜不约而同地看向被簇拥的李沐言，又彼此对视一眼。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最终是张舒窈先开口：\"他的'梦'里，应该没有这么风光的场景吧？\"
何紫瑜轻轻转动手腕上的佛珠：\"或许有，只是我们不知道。\"她顿了顿，\"你有没有发现，他站在光里的时候，眼神反而最忧郁？\"
张舒窈怔住了。
开学典礼持续到晚上十点。李沐言作为班级临时班长，必须在这高光时刻带领一众同学来到美食一条街聚餐。
\"五箱啤酒！三百个肉串！随便点！\"李沐言站在塑料凳上高声宣布，手中的啤酒瓶在灯光下泛着金黄色的光晕。京都东门外\"老地方烧烤\"的院子里，土木1班四十五个同学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杨思远一把搂住李沐言的脖子，蒙古汉子的嗓门压过了所有人：\"老大牛逼！今天咱们可给土木系长脸了！\"他身上的烤串味混合着汗味，却莫名让人感到亲切。
李沐言笑着挣脱，从钱包抽出一叠钞票拍在桌上：\"老板，再加二十份羊腰子！\"这个动作引来更热烈的起哄声。前世他节俭到近乎吝啬，如今重生回来，才明白有些钱花得值——比如买下全班同学的真心。
炭火在铁炉里噼啪作响，升起的烟雾中，同学们三三两两围坐。王志强罕见地摘了眼镜，正笨拙地翻动烤架上的鸡翅；周志华和几个学霸讨论着灯光秀的结构力学；连平时高冷的赵明宇也被拉来，不情不愿地坐在角落喝啤酒。
\"李沐言！\"
熟悉的女声从门口传来。张舒窈穿着浅蓝色连衣裙站在那里，身后跟着林小雨和另外两个法学系女生。晚风吹动她的裙摆，在烧烤摊的烟火气中显得格外清新脱俗。
\"不请自来，欢迎吗？\"张舒窈歪着头问，眼睛在霓虹灯招牌下闪闪发亮。
李沐言赶忙迎上去：\"求之不得！\"接过她手里的果篮时，指尖不小心相触，两人同时缩了一下手。
林小雨促狭地捅了捅张舒窈的后腰：\"哟，这么客气还带礼物~\"
\"这是庆祝你们表演成功。\"张舒窈红着脸解释，却忍不住偷瞄李沐言被炭火映红的脸庞，\"我们在隔壁聚餐，看到群消息就……\"
\"李沐言。\"
又一个声音打断了她。何紫瑜不知何时出现在巷子口，白色t恤牛仔裤，左手腕的佛珠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她手里拎着个纸袋：\"答应借你的书。\"
烧烤摊突然安静了几秒。所有人都看着这三个站在灯光下的年轻人——李沐言左手还拿着张舒窈送的果篮，右手已经下意识伸向何紫瑜的纸袋。这场景比任何言语都更有戏剧性。
\"来得正好！\"杨思远的大嗓门打破了尴尬，\"美女们坐这桌，刚烤好的韭菜！\"
何紫瑜扫视一圈，目光在张舒窈身上停留片刻，最终走向学霸那桌：\"我对烧烤没兴趣，来请教几个结构问题。\"
张舒窈咬了咬下唇，拉着室友坐到女生堆里。李沐言站在原地，感觉比面对开学典礼的三千观众还紧张。
前几日，刚刚处理完的修罗场，怎么这么快就再次发生啊。不应该啊。李沐言百思不得其解。
\"老板！再来三箱啤酒！\"他只能靠提高音量缓解尴尬。
烧烤架前，油脂滴在炭火上发出滋滋声。李沐言挽起袖子亲自上阵，前世应酬练就的烧烤手艺此刻派上用场。他翻动着肉串，时不时撒上一把孜然，香气立刻引来一群\"饿狼\"。
\"李哥，你这手法专业啊！\"周志华推了推眼镜，像研究力学问题一样观察他的动作。
\"家里以前开过烧烤摊。\"李沐言随口编了个理由。其实是前世陪客户吃遍北上广，偷师学来的手艺。
赵明宇晃晃悠悠地走过来，啤酒瓶已经空了一半：\"李大状元，又是学霸又是企业家，现在连烧烤都专业……\"他语气带着明显的酸味，\"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现场气氛瞬间降温。李沐言却不急不恼，拿起一串刚烤好的羊腰子递过去：\"还真有——比如我就学不来赵哥的篮球技术。尝尝？特意给你烤的，火候刚好。\"
这个四两拨千斤的回答让同学们哄笑起来。赵明宇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最终悻悻地接过肉串，嘟囔着走开了。
\"高！\"杨思远竖起大拇指，\"老大这情商，活该你成功！\"
夜色渐深，啤酒空瓶在墙角堆成小山。李沐言轮流给每桌敬酒，到学霸桌时，何紫瑜正用筷子在桌面上画着什么。
\"双曲抛物面的实际应用？\"他一眼认出那个图形。
何紫瑜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你连这个都懂？\"她指着图纸，\"我在想灯光秀的结构如果按这个原理改进……\"
两人就这样聊起了专业话题，完全忘记了周围喧嚣。直到张舒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打扰你们讨论学术了……\"她端着两盘水果，\"吃点西瓜解酒。\"
何紫瑜立刻合上图纸：\"谢谢，我该走了。\"她起身时佛珠不小心勾住了桌布，带翻了啤酒瓶。琥珀色的液体瞬间浸湿了她的牛仔裤。
\"抱歉！\"李沐言连忙去扶，却与同时伸手的张舒窈撞了个满怀。三个人的手在桌面上尴尬地碰在一起，又像触电般分开。
这个滑稽的场景引得邻桌哄堂大笑。何紫瑜耳根通红，匆匆道别后快步离开。张舒窈望着她的背影，突然叹了口气：\"她真的很优秀……\"
\"你也是。\"李沐言脱口而出。
张舒窈转过头，眼睛亮晶晶的：\"真的吗？那我和何紫瑜，谁……\"
\"烤馒头片好了！\"杨思远的大嗓门适时打断这个致命问题。李沐言如获大赦，赶紧跑去抢救即将烤焦的馒头片。
凌晨一点，聚餐接近尾声。大部分同学已经东倒西歪，有人唱着跑调的歌，有人抱在一起说醉话。李沐言靠在椅子上，看着这群朝气蓬勃的年轻人，突然想起前世自己孤独奋斗的岁月——加班到深夜的办公室，冷清的外卖，永远只有工作没有朋友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