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思雨走过去，伸出手拥抱对方，脸上是几乎凝固的笑容。
“是啊，琪琪，送到你家的那条小狗怎样？是不是很听话？我在家训练好久呢，你喜不喜欢这个生日礼物？”
“喜欢呀，等放学跟我回去看看呗，现在长得可肥！”
杨思雨依旧挂着善意的笑，用回家有事儿婉拒。
和何琪重逢的每一天，杨思雨都恨不得对方马上去死。
——
离开电玩城，何琪孤身一人走向万圣小区。
她家在13楼，电梯开启的瞬间，王端从里走出，见到何琪略一皱眉，“你怎么不在家陪妈？”
“出去买点东西。”何琪提起一兜子蔬菜，“大哥，我能不能不出国。”
王端拍拍她的脑袋，软下声音道，“妈的病只能送国外治，我走不开，你得跟着去，琪琪，妈从小就娇惯你，现在你也娇惯娇惯妈行吗？”
“嗯。”何琪点头，伸手拽住王端衣袖，“哥，要留下来吃饭吗？”
王端摇头，单手将人搂一下，“过两天再来尝你的手艺，今天哥有点事儿。”
“嗯。”
何琪走进电梯，沉默中看着电梯门关上，王端挥手作别的样子一点一点被遮盖，直到铁门完全将两人隔断，再也无法窥见对方。
推开家门，何琪先将食物放回厨房，边头发扎边往卧室走。
大床上躺着一个人，大夏天带着毛绒帽子，瘦到脱相的小脸被被子盖住大半。
“琪琪，什么时候回来的呀？”
每次听见何丹红细弱的声音，何琪都忍不住想哭，她妈这么爱漂亮，睡觉都得卷上卷发棒，没生病前每天出去游泳，就为了保持身材苗条，晚上回来也不吃饭，啃两根黄瓜，还得在屋里跳绳。
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酸涩，何琪走过去，用最温柔的声音回应她。
“红姐，你怎么还在睡，我出门你不就在睡觉吗？完蛋了，我妈要变成大懒猪了。”
何丹红一直不让何琪叫她妈，不是不喜欢，而是总觉得自己年纪轻轻就成了老妈子，这称呼显得自己老。
“笨蛋琪琪，妈妈没一直睡觉，我还起来看了三集电视呢。”
“那你有没有坐的远远的？眼睛瞎掉怎么办？”
何丹红伸手摸何琪的脸，扯出无可奈何的笑容，松弛病态的脸颊上，只有一双眼睛永远黑亮，盯着自己一手养大的小公主撒娇。
“哎呀，琪琪怎么还记得小时候不让你看电视的事儿，妈妈坏，琪琪原谅妈妈好不好？”
“求求琪琪，小小肚子撑大船，原谅妈妈好不好？”
何琪快忍不住，发酸的鼻子不断耸动，却还努力不让眼睛里的水雾聚集，硬生生憋回泪水。
“不原谅，红姐就是大坏蛋，除非你一会多吃点我做的饭，不然我今天都不要跟你说话了。”
说完，何丹红的眼睛疲惫的闭上两秒，握着何琪的手变紧，再次睁眼，她缓慢点头，“琪琪想把妈妈养成小猪。”
松开手，何琪一下冲出去，双手按在餐桌边上，眼眶再也憋不住泪，一颗一颗往下砸。
可又怕被何丹红听见，她只能憋住气抖动肩膀。
不是说善人有善报吗？为什么何丹红没有善报？
她连脏话都不说一个，作为幼儿园老师，何丹红永远温柔耐心，不论自己闯下多大祸她从不批评，只将她抱在怀里，一遍一遍说：我的小公主，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呀？跟妈妈分享分享好不好？
无论自己要什么，就算要何丹红马上去死，她也能亲亲自己，再穿的漂漂亮亮的，用最不吓人的方式死在面前。
到底为什么？老天为什么一定要抢走她？
何琪忍到全身发抖，恨不得将手边所有东西砸碎，怨恨中开门出去，一口气爬到天台。
“啊——”
“你没妈吗？超你妈的，你的眼睛长屁眼里了？好人坏人分不清，超你妈的！”
何琪指着天空，毫无理智谩骂。
“你丫的没妈就去死，恶心人干什么，超你大爷的，盘古开天咋没攮死你！”
“女娲这混蛋，非要给你补什么，你大爷的，破了就破了，你个没妈的傻逼，能不能现在就去死！”
......
喂完饭，何琪盯着人睡下，穿上外套出门。
没走多远，同一小区，隔壁单元楼。
七楼7012，她拿出钥匙推门进去，屋里很暗，厚窗帘将光线全部遮住，摸黑走进客厅，何琪找到客厅开关。
这屋子刚买的，只刮了腻子，家具不全，空空荡荡。
余光瞥见地上几个烟头，何琪皱眉骂了一句，顺墙往主卧走。
没打开门。
“混蛋，锁一道还不够！”
还好她有备用钥匙，快速开门进去，屋里有股消毒水味儿。大床上的人还没醒，何琪蹑手蹑脚过去，站在床边观察。
捆住的四肢大都磨伤，纱布包着，表面透红，肯定是剧烈挣扎下二次出血。
“实力也不行啊，杨思雨什么眼光。”
扯开陆书雪脸上的眼罩，紧闭的眼睛不用睁开也能瞧出漂亮，睫毛直长，还很黑，眼裂有大，比较有特点的是下坠的眼角，很尖。
眉毛也好看，上扬锋利，不难想象睁开眼看人有多犀利。
也还行，杨思雨至少眼睛不瞎。
抬手按在陆书雪鼻梁上，不合时宜想到去年见过的一个阿姨，去国外做了隆鼻手术，挺成功，打眼一看还以为天生的。
何琪想继续摸下去，陆书雪忽然睁开眼，恶狠狠看来。
这眼睛真漂亮，像猫，冷淡，高傲，永远不屑。
“我送你的项链呢？”
“呜呜呜！”
陆书雪鼻子往外喷气，封住的嘴巴无法说话，只能呜呜发出动静，看着挺可怜，何琪都不用想，这声音一定在骂她。
“张牙舞爪的，又反抗不了，省省力气睡觉多好？”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何琪撩开陆书雪脸上漂浮的碎发，忍不住在光滑的皮肤上摸两把。
真像猫，特别像狸花猫，野性不听管教，还喜欢离家出走。
“你知道不，杨思雨找你要找疯了，我俩今天差点打起来。”
陆书雪消停几秒，皱眉瞪眼，眼神困惑，没理解到底什么意思。
被关这么久，杨思雨还有前科，是人都下意识认为是她做的。此时忽然从别人口里得到不一样的答案，陆书雪心思瞬间乱成一团。
不是杨思雨，那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