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严重的是，这一两年，昌州有好几个干部都倒台了 —— 有的是因为收受贿赂，有的是被举报后遭到整治，还有的是自己心虚跑去自首的。整个干部系统，被这个项目搅得混乱不堪，七零八落。”
“现在再看昌州，根本没人敢出声。该升官的继续升官，该捞钱的依旧捞钱，没人去查，也没人敢去查。整个氛围压抑得厉害，就像蒙了一层令人作呕的臭泥。”
“我这次去昌州，就是想把这个烂坑底下隐藏的真相给挖出来。”
沙瑞金的脸色渐渐阴沉下来，拳头也不自觉地捏得紧紧的。
他不是没听说过月牙湖美食城这个项目，可他怎么也没想到 —— 这根本不是一个单纯的经济项目，而是一场可怕的政治瘟疫。
一个项目，就能搞垮一座城市的风气，摧毁一茬干部之间的信任，让正直的人遭受挫折，却让腐败的人逍遥自在、混得风生水起？
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茶杯都跳了起来：“这他妈哪里是发展？这分明是要把整个汉东的脊梁骨都给敲断啊！”
他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盯着姜海，嗓音有些沙哑地说道：“谢谢你把这件事摆在我面前。要不是你，我还真以为汉东的风清气正，是自然而然形成的呢。”
“你说得没错，吕州不是有点小毛病，而是已经烂到根子里了。光做表面功夫根本没用，必须得动真格的，大刀阔斧地整治，就像剜肉剔骨一样！”
“我终于明白你为啥在吕州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了。你不是单纯在查项目，你是在给全城的干部敲响警钟 —— 谁要是敢伸手，就剁掉他的手；谁要是装睡，就把他拉起来教训一顿。”
沙瑞金站起身，缓缓走到窗边，望着远处那片灰蒙蒙的天空。
“这个案子，我接下了。要是不彻查到底，我就不姓沙。” 姜海轻轻点了点头，心里悬着的那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只要能让沙瑞金重视并接手这件事，
吕州的问题就算有了转机，
紧接着要对付高育良？这岂不是易如反掌？
然而就在此刻，沙瑞金仿佛陡然忆起某事，眉头一蹙，扭头直直看向姜海：“对了，侯亮平…… 你们把他抓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沙瑞金可没忘掉这件事。
说起来姜海被停职查办，根源就在于侯亮平。
若不是这档子事儿，姜海此刻恐怕还在吕州威风八面呢。
沙瑞金虽说欣赏姜海在吕州行事的手段，可侯亮平这件事若不处理妥当，他着实没法向钟震国交代。
更不用说，之前那道停职处分，还得撤销。
“侯亮平？” 姜海微微一怔，显然没料到沙瑞金会提及此人。
不过稍作思忖，钟震国既然打过电话，沙瑞金知晓此事也不足为奇。
他心里猛地一紧 —— 十有八九，沙瑞金是来要人了。
按道理，这事儿原本根本无需汇报。
侯亮平冒充巡视组，属于越权胡来，压根不该反贪局来管，姜海原本打算悄悄处理掉，免得再生事端。
但既然沙瑞金问起，那就顺着说清楚吧。
“沙书记，确实有这事儿。”
“侯亮平是在昌州被抓的。”
“怎么了？” 姜海佯装一脸茫然，眼睛睁得老大。
沙瑞金脸色瞬间一沉，语气陡然强硬起来：“姜局长，侯亮平早就不属于汉东了，你们反贪局凭什么抓他？”
姜海仿若遭了雷击，愣了好几秒，才回过神来。
他轻咳一声，语调一转：“沙书记，您听我解释。”
“这事儿说来也巧。我之前在吕州办案，无意中撞见他，当时他正在县市政府附近晃荡。”
“我当时真是没想到，这人胆子居然大到这种地步 —— 竟敢冒充京城巡视组副组长，还堂而皇之地要求地方配合他办公！”
“他以前可是反贪局的干部啊，居然做出这种缺德事！”
“要不是我当场戳穿他，真不知道他会惹出多大的乱子！”
姜海边说边摇头，满脸都是 “真是看错人” 的表情。
说实话，侯亮平被撤职的时候，姜海还觉得这人或许真能改过自新。
可这一出实在让人看不起。
冒充巡视组？这不是摆明了自寻死路吗？
“什么？！” 沙瑞金猛地站起身来，手重重拍在桌上，茶杯都跟着晃动。
他额头上青筋暴起：“你是说他 —— 假扮巡视组副组长？！”
他死死盯着姜海，声音都有些发颤：“你确定？这事儿不是在糊弄我吧？”
姜海点了点头，语气十分笃定：“千真万确。当时吕州市的刘市长也在现场，您要是不信，随时可以找他核实。”
沙瑞金的脸色瞬间变得灰暗。
他原本对侯亮平，还抱有一丝期望。
想着他被撤职后能静下心来，改过自新。
没想到 —— 这家伙居然敢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这可不是普通犯错，这简直是在找死！
但转念又一想，钟震国那天打电话来，只是轻描淡写地说 “侯亮平犯了点小错”。
当时沙瑞金还以为说的是撤职那件事。
现在一听，好家伙，钟震国早就知道内情！
他知道侯亮平假冒巡视组！
可他却一个字都没提！
这是故意在糊弄我？
沙瑞金只感觉胸口像堵了一块冰，寒意阵阵发麻。
他觉得自己被钟家当成傻子耍了。
可不管心里多气，也得面对现实。
钟震国亲自开口求情，他能不给这个面子？
别说他一个省委书记，就算换了省长，也得好好掂量掂量。
他咬着后槽牙，脑袋里嗡嗡作响 —— 该怎么开口让姜海放人呢？
就在这时，姜海突然开口，语气轻松得如同在谈论天气：
“沙书记，您可能还不清楚 —— 那天侯亮平刚一现身，国安的人恰好也在现场。”
“话还没说完，人就被国安带走了。”
“现在，他实际上…… 归国安管。”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国…… 安局？”
沙瑞金嗓子干涩，整个人像被钉在了原地。
“他们…… 怎么也在？！”
他彻底懵了。
要是只是被姜海抓了，他还能打个电话，说点好话，求求面子。
可现在 —— 人是被国安扣下的？
那可不是他能干预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