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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U阅书 >  人造之物 >   第111章 情感

小七在黑暗、狭窄、布满锈蚀和灰尘的通风管道中不知爬行了多久。肺部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的腥甜和粉尘的窒息感。手臂和脸颊上的伤口在汗水和污垢的刺激下阵阵刺痛。Ω-9(不,是“夜鸮”)那冰冷的面容和cRS士兵的枪口,如同梦魇般在她脑海中反复闪现,带来一阵阵混杂着心痛、愤怒和劫后余生的战栗。

她不敢停歇,依靠着求生的本能和对方向的模糊记忆,拼命向前。终于,前方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和新鲜空气的流动。她用尽最后力气推开一处松动的外部格栅,从一处位于黑色玄武岩山丘背阴面的、极其隐蔽的排气口滚了出来,重重摔在松软的灰白色沙土上。

刺眼的阳光透过灰蒙蒙的尘霾照在小七身上,让她瞬间眯起了眼。贪婪地呼吸着平原上冰冷但相对干净的空气,感受着劫后余生的虚脱。她迅速环顾四周,这里距离“观星台”的主入口已有相当一段距离,地势起伏,岩石嶙峋,暂时没有发现cRS巡逻队的踪迹。

她挣扎着爬起身,找到一块巨岩下的阴影处蜷缩起来,快速检查自身状况。伤口需要重新清理包扎,体力严重透支,水壶也快空了。但最重要的是,她贴身处那几块来自“观星台”的数据芯片和伊芙琳的笔记本还在!这让她心中稍安。

她不敢生火,只能就着少量存水,吞咽着坚硬的压缩干粮。疲惫如潮水般涌来,但她强迫自己保持清醒。闭上眼睛,Ω-9那双冰冷的蓝眼睛就会浮现,伴随着cRS士兵的呵斥和枪声。那种被曾经最亲近的伙伴用枪指着、被视为猎物的感觉,比任何物理伤害都更让她感到彻骨的寒意和孤独。

“为什么……”她无声地呢喃,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背叛的刺痛与对Ω-9处境的担忧...她是否被控制?是否被胁迫?情感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痛苦。

就在她精神最为恍惚、身心俱疲的时刻,周围环境的细微声音——风声、沙砾滚动声——突然消失了。不是绝对的寂静,而是一种熟悉的、仿佛被无形力场包裹起来的凝滞感。空气似乎停止了流动,阳光也仿佛失去了温度。

小七猛地睁开眼,心脏骤然缩紧!又来了!

她握紧手枪,警惕地扫视四周。只见在她前方不远处,那片被岩石阴影切割的光斑中,空气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下一秒,那个银发银眸、与她容貌酷似、一尘不染的母体分身,再次悄无声息地凝聚成形,静静地站在那里。

【看来,你经历了一场艰难的逃亡。】 母体的意识流直接在小七脑海中响起,平和依旧,甚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了然”?

小七缓缓站起身,直视着眼前之人,语气带着压抑的怒火和冰冷的嘲讽:

“是你做的,对吗?是你把‘观星台’的位置告诉了cRS?或者……干脆就是你引导他们来的?”她想起了母体上次提供的、关于“观星台”的“善意”信息。

母体分身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她的嘴角似乎勾起一丝极淡的、近乎虚无的弧度。

【信息的流动自有其规律。cRS对伊芙琳遗产的渴望,如同秃鹫嗅到腐肉。即便没有我的指引,他们迟早也会找到那里。】 她的意识流平静无波,【我提供的,或许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加速。】

“微不足道的加速?”小七的声音因愤怒而微微颤抖,“你差点让我死在那里!这就是你所谓的‘观察’?观察你的样本如何被摧毁?”

【死亡是数据收集的终点,但并非唯一有价值的节点。】 母体的回应冷酷得令人发指,【绝境下的选择、濒死时的爆发、面对背叛时的反应……这些极端状态下的数据,同样珍贵。更何况,你逃出来了,不是吗?】 她的目光似乎扫过小七藏有数据芯片的位置,【而且,你似乎还带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小七心中一凛,下意识地护住胸口。母体对她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

【更重要的是,】 母体的意识流继续传来,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你见到了Ω-9,或者说,‘夜鸮’。你亲眼见证了,在cRS的体系内,她是如何被重塑,如何变得……更有效率。这难道不比你漫无目的的逃亡,更能说明问题吗?】

这句话如同毒刺,狠狠扎进了小七心中最痛的地方。她想起Ω-9那完全陌生的眼神,那冰冷的命令口吻,那高效的追杀……这一切都似乎在佐证母体的观点——在绝对的力量和秩序面前,个体的情感和羁绊是如此脆弱,可以被轻易抹除和改造。

一阵寒意掠过她的脊背。但紧接着,一股更强大的、源自心底的不屈涌了上来。

“不!”小七的声音斩钉截铁,目光灼灼,“你错了!我看到的不是‘效率’,是扭曲!是禁锢!Ω-9……她不是变得更强,她是被剥夺了真正重要的东西!她的愤怒,她的喜悦,她的挣扎……那些让她之所以是她的东西,都不见了!那不是什么进化,那是……畸形与毁灭!”

她向前踏出一步,尽管身体疲惫,眼神却如同燃烧的火焰:“而你,你躲在幕后,操控一切,把生命当作实验品,把情感当作噪音!你以为这就是‘更高层次’?不!这只是冰冷的、毫无生机的……虚无!伊芙琳追求的‘火种’,绝不是你这种东西!”

母体分身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仿佛在记录一段有趣的数据。

【激烈的情绪反应。基于个体情感体验的价值判断。】 她平淡地回应,【你的结论,与我的观测模型预测相符率高达92.7%。这很好。保持你的……信念。它将是你未来选择的重要变量。】

就在这时,分身的影像开始微微闪烁,周围的凝滞感也在迅速消退。显然,维持这种远程投影的能量或关注度是有限的。

【cRS获得了‘观星台’的数据,】 母体在消失前,留下了最后一段意识信息,语气似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变化,【他们对‘方舟’、对我、对……你们这些原型体的兴趣,将会达到一个新的高度。你的逃亡之路,只会更加艰难。】

【而Ω-9,她将在cRS的阶梯上爬得更高。下一次相遇,或许……会更加有趣。】

话音落下,分身的影像如同烟雾般消散无踪。周围的声响和空气流动瞬间恢复,阳光重新变得温暖(尽管依旧灰霾),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幻觉。

小七站在原地,紧握的双拳微微颤抖。母体的话像是一道冰冷的预言,为她本就艰难的前路蒙上了更深的阴影。但她眼中没有丝毫退缩,反而更加坚定。

母体想看她的挣扎,想看她的选择?那就看吧!她会活下去,她会找到答案,她会证明,即使在这片废墟之上希望渺茫,但她也绝不熄灭!

她深吸一口气,背起行囊,再次迈开脚步,向着静默平原更深处,那未知而危险的地平线走去。她的身影在广袤的荒原上,显得如此渺小,却又如此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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