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桃枝脚步轻快地走向奥莱恩藏身的衣柜，没有丝毫犹豫，伸手拉开了柜门。
柜子里，蜷缩着一个身形明显缩小了许多的奥莱恩。他抬起头，那双混沌的纯白瞳孔怔怔地望着她，眼中混杂着未散的恐惧，茫然的震惊，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依恋。
桃枝蹲下身，平视着这个肤色苍白，稚气却极为漂亮的小家伙，脸上的笑容依旧甜美无害。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抬起他冰凉的下颌，将他额前散落的银色碎发拨开，露出光洁的额头：
“我不管你发生了什么……奥莱恩，你现在得跟我走。”
在巨大的城堡上空，一双沉金色的横瞳悄然展开，正冷冷地注视着下方的一切。
“我不走。”奥莱恩垂眸，卷翘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轻轻颤抖，泄露着他内心的抗拒与脆弱。
“......不走吗？”
桃枝眼睛眨了眨。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
数根粗壮的紫黑色幽光的触手猛然撕裂了空间！它撞碎墙壁，撕开衣柜，精准地袭向蜷缩的奥莱恩。
其中一根触手前端温柔却不容抗拒地覆上他的双眼，剥夺了他的视觉，将他的呜咽与惊呼尽数堵在黑暗之中。与此同时，另外几根触手已强横又不失灵活地缠绕上他纤细的四肢和身躯，湿润冰冷的触感激得他剧烈颤抖，那点微弱的挣扎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如同蚍蜉撼树。
轻而易举地，他被从那个自以为安全的囚笼中剥离出来，仿佛一件被精心挑选的礼物，被稳稳地“递”送到了桃枝早已张开的怀抱里。
桃枝接住了这具仍在因恐惧而不停颤抖的小小躯体，甚至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他更深地埋入自己怀中。她没有回头看一眼那片被触手肆虐的狼藉，只是抱着新得的“礼物”，步履从容地朝着城堡之外走去。
“开始吧。”
她轻声道，那语气平静得像是在吩咐清扫庭院。
霎时间！
更多、更密集的紫黑色触手从每一寸阴影，每一道裂隙中疯狂奔涌而出！它们如同来自深渊的活体浪潮，汹涌地淹没了枯死的草坪，凋零的灌木丛，继而疯狂攀爬上城堡斑驳的墙体，如同给这栋巨大的建筑覆盖上了一层蠕动的黑暗地毯。
触手上那些狰狞的吸盘纷纷张开，露出了内里层层叠叠，闪烁着寒光的利齿。它们开始无声而贪婪地啃噬，吞噬着这片精神图景中被污染的一切。
那些原本如同鬼魅般飘荡穿梭的污浊身影，甚至连一丝涟漪都未能荡起，就在触及这恐怖浪潮的瞬息之间，被撕扯分解、吞噬殆尽，仿佛从未存在过。
......
桃枝缓缓睁开眼，骤然撞入一双异瞳之中，他醒了。
那张精致得无可挑剔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深邃的眼眸里凝着化不开的冰霜，只是那样冰冷而疏离地注视着她。
啧。
这副漠然的神态，真是像极了奥西里斯。
桃枝的目光瞥向一侧的显示屏，上面的数据清晰地显示着他的污染值已被彻底清零。
可为什么……他下半身那狰狞的蜘蛛形态却丝毫没有消退的迹象？
她的手指仍扣在哨兵冷白的手腕上，下意识地加重了几分力道，指尖在他皮肤上留下几道清晰的红痕。她仿佛毫无所觉，反而凑近了些，言笑晏晏：“奥莱恩，你醒了？”
“奥莱恩……是我？”他眼睫微动，声线磁性沙哑，带着一丝极淡的迷惑。
“嗯，你是奥莱恩。”桃枝笑意更深，眼底却无半分暖意，“怎么，一觉醒来，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为什么……”他微微蹙眉，流露出脆弱的姿态，“我感觉浑身都在痛？你……可以再靠近我一点吗？”
他用力汲取着眼前少女身上散发的香气，那是清冽如山泉，却又带着桃子即将成熟般甜腻的芬芳。一种莫名汹涌的渴|欲陡然自心底升起，伴随着尖锐的疼痛，疯狂地叫嚣着，将她吞吃入腹，或许才能平息这蚀骨的渴|欲。
一丝极淡却无法忽视的异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桃枝敏锐地察觉到，奥莱恩的不对劲。
她脸上的笑容不变，动作却没有半分迟疑。她利落地抽回手，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维生装置中的奥莱恩，清甜的气息也随之抽离几分。
“你当然浑身都痛......”她唇角弯起一个没有温度的弧度，眼神锐利，“不过，我看你倒是乐在其中，所以，你在装什么呢？”
奥莱恩异瞳里的冰雪骤然消融，伪装出的脆弱也在顷刻间褪去。他强忍着周身撕裂般的剧痛，猛地欺身向前，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那股萦绕在他身上的异香变得浓郁了些许，带着明显的蛊惑意味，无声地缠绕而上，试图挽留她。
“你要走了吗？”他滚烫的呼吸拂过她的颈侧，语气变得委屈又依赖，眼神却像最致命的捕食者，充满了病态的占有欲，“别走......别抛下我。”
尽管记忆是一片虚无的空白，但某种蛰伏在本能深处的偏执却如同苏醒的毒蛇，吐着信子，无声而剧烈地缠绕上他的心脏——
留住她。
抓住她。
绝不能让她离开。
桃枝却只是轻轻嗤笑一声，仿佛在看一场拙劣的表演。她甚至饶有兴致地抬手，揉了揉哨兵额前银色的发丝，动作像在安抚一只不听话的狗。
“奥莱恩，好好休息。”
她直起身，毫不留恋地转身走向门口。
厚重的隔离门在她身后无声地闭合，彻底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收容室里恢复死一般的寂静。
直到这时，奥莱恩才猛地低头。
那狰狞的蜘蛛腹囊和布满刚毛的节肢毫无遮掩地撞入他的视野，每一处非人的形态都在冰冷的灯光下无处遁形。他混沌的瞳孔骤然紧缩，其中炸开的并非恐惧，而是深沉的惊怒与几乎要将自身焚尽的厌弃。
一声极低哑的，仿佛困兽般的嘶鸣从他喉间压抑地碾出......
而桃枝离开奥莱恩的收容室后，便跟随零一前往十三号收容室，继续完成她的第二个净化任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