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提取的高纯度金属铼锭,
安静地躺在特制的惰性气体保护箱中,
闪烁着银灰色的、充满潜力的光泽。
然而,当沈棠团队满怀希望地开始尝试将其与镍、铬、铝、钛等元素进行熔炼,制备用于涡轮叶片的高温合金时,却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困难。
问题层出不穷,
即使勉强熔炼出成分相对均匀的合金锭,
其热加工塑性极差,在锻造和轧制过程中极易开裂,成品率低得令人绝望。
一次又一次的熔炼、一次又一次的失败。
昂贵的金属铼被不断消耗,
得到的却是一炉炉布满裂纹、性能不达标甚至不如传统合金的废锭。
实验室里堆积的失败样品越来越多,团队成员脸上的愁容也越来越重。
“不行!还是开裂!σ相析出超标!”
“高温持久测试…才200小时就断了!远远达不到设计要求!”
“这样下去不行!铼的添加非但没有提升性能,反而起了反作用!”
一位资深工程师忍不住抱怨,语气中充满了沮丧。
刘所长急得嘴角起泡,整天围着炉子转,头发都快揪光了。
沈棠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她整日泡在实验室和资料室,双眼布满血丝,对着电镜照片和成分数据苦苦思索,试图找出问题的关键。
她脑海中那些超越时代的碎片化知识,似乎也无法直接解决这具体的工艺难题。
理论和现实之间,仿佛隔着一道巨大的鸿沟。
就在这焦头烂额之际,病房的门被推开。
陆铮拄着拐杖,但身姿依旧挺拔,出现在了实验室门口。
他的脚伤基本痊愈,已正式归队。
“棠儿。”
他轻声唤道,看着妻子疲惫不堪的身影和实验室里低迷的气氛,眉头立刻锁紧。
沈棠抬起头,看到陆铮,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但随即又被焦虑覆盖:“你回来了…正好,我们…遇到大麻烦了。”
她简单地将困境说了一遍。
陆铮安静地听着,他没有打扰,只是目光扫过那些失败的合金样品和屏幕上刺眼的性能数据曲线。
他不懂深奥的冶金学,但他懂得看人,懂得看事。
他看到了团队的沮丧,看到了妻子的压力,也看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他沉默片刻,忽然开口:“棠儿,还记得你设计‘风暴’冲锋枪时,是怎么解决沙尘卡壳问题的吗?”
沈棠一愣:“…结合战士的实战反馈,优化细节设计。”
“对。”
陆铮点头,
“闭门造车,容易钻牛角尖。也许…你们也需要听听‘使用者’的意见,或者…换个思路,找找‘外援’?”
“外援?”
刘所长疑惑道,
“国内搞高温合金的顶尖团队,我们几乎都交流过,他们也面临类似的问题…”
陆铮摇摇头:“不一定是完全对口的。
我养伤期间,和军区总院的一位老专家聊过天,
他的一位学生,现在在西南某特殊材料研究所工作,
据说他们那边有一种…很特殊的热等静压hIp设备和粉末冶金技术,
专门用来处理难熔金属和解决偏析问题,属于高度保密项目。
也许…他们的思路和设备,能给我们一些启发?甚至…合作?”
沈棠和刘所长眼睛同时一亮!
热等静压?粉末冶金?!
对啊!为什么一定要死磕传统的熔铸工艺?
如果先将各种金属制成预合金粉末,再通过热等静压技术进行固结成型,不就能极大改善铼的分布均匀性,避免偏析,并可能抑制有害相的析出吗?!
这完全是一条全新的技术路径!
“西南所?…我好像听说过!他们的设备是从国外引进的,非常先进!但他们的项目保密级别极高,很少与外界交流…”
刘所长既兴奋又担忧。
“事在人为!”
陆铮沉声道,
“我这就通过军区渠道,向李副部长汇报,申请协调!为了项目,必须试一试!”
陆铮的归来,如同一剂强心针,不仅带来了新的思路,更带来了突破僵局的希望。
他立刻行动起来,通过保密电话直接向李副部长汇报了合金研发遇到的巨大困难和可能的新途径。
李副部长高度重视,当即表示全力支持协调。
军区层面的沟通渠道迅速启动。
等待消息的日子里,沈棠团队并没有闲着。
他们开始疯狂恶补粉末冶金和热等静压技术的相关知识,重新设计合金成分和粉末制备工艺方案,为可能的合作做准备。
沈棠更是几乎不眠不休,查阅着一切能找到的相关文献。
陆铮没有打扰她的工作,只是默默地安排好她的饮食起居,晚上强制她必须休息几个小时。
他会在她疲惫时,递上一杯热茶,安静地陪她坐着;
会在她思路卡顿的时候,拉她去后山散步,让雷霆和雪宝陪她玩一会儿,换换脑子。
他的陪伴,沉稳而有力,成为了沈棠在巨大压力下最坚实的依靠。
几天后,好消息传来!
经过高层协调,西南材料研究所原则上同意进行有限度的技术交流与合作!
他们将派遣一个三人技术小组,携带部分非核心资料,前来研究院进行初步探讨!
消息传来,整个团队欢呼雀跃!阴霾一扫而空!
“太好了!有希望了!”
刘所长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沈棠长长舒了一口气,看向身旁的陆铮,眼中充满了感激和暖意。
每一次她遇到难以逾越的关卡时,
似乎总是他,
能用他特有的方式和力量,
为她推开一扇新的窗户。
“谢谢你,陆铮。”
她轻声道。
陆铮握住她的手,微微一笑:“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