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辰踹开王铁匠铺的木门时，老光棍正举着锤子砸铁砧，火星溅在他油乎乎的蓝布围裙上，烫出一个个黑窟窿。听见动静，老王头手一抖，锤子砸偏了，玄铁坯子上立刻多了道歪歪扭扭的豁口。
“小兔崽子！”老王头啐了口唾沫，铁钳夹着坯子往水里扔，“哗啦”一声白烟腾起，“砸坏了老子的‘镇铺之宝’，卖了你都赔不起！”
叶辰没接话，从怀里掏出片鲲鹏羽毛往铁砧上一拍。羽毛刚接触到滚烫的铁面，竟“滋啦”冒出金烟，烟里浮起个半透明的影子——正是玄甲角鳄背上那枚虫卵，此刻已经破壳，巴掌大的小鲲鹏正用喙啄着羽毛，把金色的绒毛粘在自己翅膀上。
“这是……”老王头的眼睛瞪得像铜铃，手里的铁钳“哐当”掉在地上，“界兽幼崽？你小子把鲲鹏的种偷来了？”
“什么偷，是它自己扒着我衣角跟回来的。”叶辰拽过墙角的长条凳坐下，往嘴里塞了颗阿银塞给他的蟠桃，“给它打副护心甲，顺便给我这把菜刀开个刃——上次劈噬界虫，刃口卷得能当锯子使。”
阿银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断剑在指间转得飞快：“顺便帮我把这断剑熔了，掺点蟠桃核的粉末，老观主说这样能克虫毒。”
“桃核粉末？”老王头突然往炉膛里添了块黑黢黢的矿石，火苗“腾”地窜起半人高，“你们去界壁那鬼地方了？”他从床底下拖出个落满灰的木箱，打开一看，里面全是生锈的兵器，最上面摆着块青铜镜，镜面裂了道缝，映出的人影脑袋上长着对虫角。
“这是……”叶辰突然站起来，青铜镜里的虫角纹路，竟和黑风岭食魂花上的“9”字如出一辙。
老王头摸出个缺角的酒葫芦，猛灌了口：“二十年前，你爹托我打的护心镜，说是能照出噬界虫的真身。后来他没回来取，镜面上的虫影就越来越清楚——我估摸着，他是把虫后引到界壁那边同归于尽了。”
话没说完，铺子的门板突然“咚”地响了一声，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下。玄甲角鳄猛地站起来，背甲的蓝光瞬间布满裂纹，小鲲鹏从叶辰怀里飞出来，翅膀拍得“啪啪”响，对着门缝发出尖利的鸣叫。
“来了。”老王头抄起墙角的大锤，铁砧上的玄铁坯子突然自己蹦起来，在空中转了个圈，稳稳落在叶辰手里，“这坯子是你爹留下的‘镇魂铁’，能随心意变兵器，今天正好让你试试手。”
叶辰握住玄铁坯子的瞬间，掌心的镇魂玉突然发烫。坯子在他手里“咔咔”作响，竟化作柄长戟，戟尖缠绕着金色的火焰——那火焰里，隐约能看见他爹举剑的身影。
“轰隆！”门板被撞得粉碎，十几只噬界虫涌了进来，它们比之前见到的小了一圈，却长着两对翅膀，飞得像箭一样快。最前面那只的脑袋上，顶着块青铜碎片，正是黑风岭裂开的那块“9”字牌。
“是幼虫！”阿银的断剑已经熔成圈银线，在她手里织成张网，网眼上沾着蟠桃汁，“它们顺着护心镜的气息找来的！”
叶辰挥起长戟横扫，金色火焰掠过之处，噬界虫纷纷化作黑灰。但更多的虫子弹射而来，撞在玄甲角鳄的蓝光上，发出“滋滋”的响声，角鳄的前腿很快被虫群啃出个血洞。
“往炉膛里扔！”老王头突然大喊，抡起大锤砸向铁砧，火星溅在虫群里，竟燃起绿色的火焰，“这些虫子怕‘地火’！”
放牛娃的影子抱着蟠桃筐冲过来，把桃核一个个往炉膛里扔。桃核遇火炸开，金色的汁液混着地火喷向虫群，那些翅膀立刻被烧得焦黑，掉在地上抽搐。
小鲲鹏突然冲向那只带青铜碎片的幼虫，用喙死死咬住碎片。碎片发出刺耳的尖啸，虫群瞬间乱了阵脚，竟开始互相撕咬——原来这碎片是虫后的残魂所化，能操控幼虫，此刻被小鲲鹏咬住，灵力顿时溃散。
“就是现在！”叶辰的长戟突然变长，戟尖穿透虫群，精准地刺穿那只幼虫的脑袋。青铜碎片“咔嚓”碎裂，化作道黑气想逃，却被小鲲鹏一口吞进肚子里，小家伙打了个饱嗝，翅膀上多了道金色的纹路。
虫群见首领被灭，纷纷往门缝外钻。玄甲角鳄猛地撞过去，背甲压在门缝上，蓝光瞬间爆发，把最后几只虫子碾成了肉泥。
“搞定。”阿银收起银线网，网眼上的蟠桃汁正慢慢渗入铁铺的地面，“看来得在镇上种满蟠桃树，让这些虫子进来就像掉进醋缸里。”
老王头蹲在地上，用锤子敲着护心镜的碎片，镜面里的虫影正在慢慢淡化：“这些幼虫只是先锋，黑风岭的虫后肯定在等着看戏——它想让你像你爹一样，被虫群耗死在这儿。”
叶辰摸了摸小鲲鹏的脑袋，小家伙正用喙啄他掌心的镇魂玉，玉里透出的光，在墙上投出幅新的地图——九个红点里，有六个已经亮起，像串燃烧的灯笼，在人界的版图上连成条歪歪扭扭的线。
“它在画界壁的裂缝。”叶辰突然明白，“虫后想用人界的城镇当‘跳板’，把裂缝连成圈，到时候整个界壁就会像蛋壳一样碎掉。”
玄甲角鳄突然舔了舔他的手，血洞上已经结了层金色的痂——是小鲲鹏刚才偷偷吐的口水。小家伙正趴在角鳄的背上打盹，翅膀上的金纹闪了闪，映得墙角的桃木杖也泛起微光。
“老观主早有准备。”阿银捡起根桃木枝，枝上竟冒出朵小小的桃花，“他让桃花纸鹤带消息去了，现在估计半个镇子的人都在往桃林跑——张屠户的杀猪刀沾了猪血，说不定比你的长戟还管用。”
叶辰把长戟变回玄铁坯子，塞进怀里：“走，去桃林。”他看了眼老王头，老人正用锤子把护心镜的碎片敲成粉末，混进玄铁水里，“一起？”
老王头咧嘴笑了，露出颗金牙：“老子的铺子被砸了，不跟着你们讨点赔偿？再说……”他指了指铁砧上的火星，那些火星正往桃林的方向飘，“你爹的护心镜没做完，老子得亲眼看着你把它补全。”
小鲲鹏突然从角鳄背上飞起来，嘴里叼着片桃花瓣，往门外飞去。玄甲角鳄低吼一声，率先跟了上去，蓝光在它身后拖出条路，路上的虫尸正被渐渐长出的桃根缠绕、吸收，像极了界壁缝里的共生阵。
叶辰拽着阿银的手腕追出去时，听见老王头在后面嘟囔：“早知道当年多收你爹两文钱……”
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长戟的金光、银线网的白光、桃根的绿光交织在一起，在镇上的石板路上织出张网。网的尽头，桃林已经升起片粉色的雾，雾里传来张屠户的吆喝声，还有孩子们用桃核砸虫的笑闹。
叶辰突然想起爹的声音，在界壁的白光里说的那句“照顾好你娘的坟”。他摸了摸镇魂玉，玉里的身影似乎笑了笑。
原来所谓传承，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