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点的警报声像被掐住喉咙的野兽，断断续续地嘶吼。能量护盾的裂纹在主控屏幕上蔓延，像一张不断收紧的网，每道裂纹里都映出联邦舰队冰冷的炮口。阿译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指甲缝里还沾着昨晚焊机甲时蹭的油污，屏幕上的防御程序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银色代码吞噬——那是“裁决者”，联邦最新的追踪程序，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冷酷，一点点绞碎残响最后的防线。
“它在模仿我们的防御逻辑！”阿译猛地砸了下键盘，额角的冷汗滴在空格键上，“刚才还在破解防火墙，现在突然开始复制小艾的机甲操控数据，这狗东西在学习！”
林野盯着屏幕上那条银色代码蛇，蛇眼的位置闪烁着熟悉的编号——“x-73”，是当年亲手写下诬陷老K“数据作弊”的程序员代号。他的指尖在大腿上无意识地敲着，突然想起联邦学院图书馆那本禁书的泛黄内页：“‘裁决者’以绝对理性为骨，逻辑为血，却在‘牺牲’面前寸步难行——它无法计算‘为他人放弃生存’的概率，正如机器算不出母亲为孩子挡子弹时的加速度。”
“我需要个人，”林野突然开口，声音压过警报的尖啸，“去联邦舰队的正前方，用最高权限发送条假数据，让‘裁决者’以为主目标在那。”
老K的金属义肢在控制台边缘敲出“笃笃”声，像在敲林野的耳膜。“我去。”他咧嘴笑时，露出颗缺角的牙，那是当年被联邦军的能量弹崩掉的，“我这破战舰，引擎早该换了，正好让它最后开次荤。”
“不行！”小艾猛地站起来，她的机甲操控杆还夹在胳膊下，“你的战舰连能量盾都没了，冲过去就是活靶子！我去，我的‘猎隼’速度快，能绕回来！”
“你得留着保护阿译。”老K拍了拍她的肩膀，金属手掌撞在她的合金护肩上，发出沉闷的响，“我这战舰里塞满了‘惊喜’，正好给联邦的小子们开个派对。”他转头看向林野，眼里的笑突然收了收，“给我留个坐标，等会儿好让你捞我。”
林野的指尖顿了顿，在屏幕上划出个隐秘坐标，只有他们俩能看懂的那种——是星界裂缝里那艘“锈蚀号”残骸的位置。“十分钟，”他说，“十分钟后，我让‘裁决者’给你磕头。”
老K的战舰像颗生锈的子弹，冲出据点的瞬间，联邦舰队的炮火立刻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纷纷调转方向。林野看着屏幕上那艘不断挨打的旧战舰，突然抓起旁边的备用键盘，指尖翻飞间，调出了自己在星界裂缝里的战斗日志——那些被幻境揍得鼻青脸肿的记录，那些机甲被拆成零件又拼起来的数据，那些明明可以撤退却偏要冲上去的傻气操作，全被他一股脑塞进了段子程序里。
“林野！‘裁决者’回头了！它识破老K的假目标了！”阿译的声音都劈了，“它的代码在变异，好像在嘲笑我们的小聪明！”
林野没有抬头，指尖在“执行”键上悬停，像悬停在老K战舰的逃生舱按钮上。他想起老K刚才塞给他的东西——半块草莓味营养膏，是安安当年最喜欢的口味，“万一我没回来，给安安的全息投影留着，告诉她叔叔去炸烟花了。”
“就是现在。”林野按下键。
那段充满“失败”的子程序像颗种子，扎进“裁决者”的代码核心。银色的蛇突然僵住，代码开始疯狂闪烁，像短路的电路板。林野看着屏幕上跳出的乱码，突然笑了——“裁决者”在算，它在算为什么这段满是伤痕的数据会被标为“最高优先级”，它在算为什么有人会带着必死的决心去吸引炮火，它在算那些明明可以活下去却选择牺牲的瞬间，算来算去，最后把自己算成了团乱码。
联邦舰队的炮火突然乱了套，有的炮口对着虚空开火，有的甚至轰向了友舰。老K的战舰趁乱冲出火网，虽然舰身已经破了个大洞，却歪歪扭扭地朝着“锈蚀号”的坐标飞去。
“它崩了！‘裁决者’崩了！”阿译跳起来，椅子被带得翻倒在地，“防御程序在重启！我们……我们活下来了！”
林野看着屏幕上重新亮起的防御盾图标，指尖还残留着键盘的温度。他想起老K刚才的笑，想起小艾紧攥着操控杆的手，想起阿译翻倒的椅子——这些，都是“裁决者”永远算不出来的代码，是破局的关键，是比逻辑更坚硬的东西。
据点的警报声渐渐平息，露出外面的星空。林野拿起那半块营养膏，对着通讯器说：“老K，来领你的‘烟花’了。”
远处，老K的战舰正拖着黑烟往回赶，像个打输了架却捡了条命的野狗，在星海里摇摇晃晃，却透着股活下来的执拗。